西区的战斗已经越来越难进行下去。
局面冲进去的多次士兵,都被大羽用各种手段折磨的筋疲力尽,再难战斗。
吴佬躺在指挥车里,总有心而无力,他已经病入膏肓。
甚至连起身都做不到。
他此刻唯一的期盼,就是等着郭尘到来,只要有这老家伙在,重新扳回局势,恐怕不是什么难事。
但左等右等,等了多天,还是还有郭尘的消息。
吴佬心里很清楚,郭尘是跟着自己打了一辈子仗的人。
他太了解对方,只要自己下达命令,郭尘就是刀山火海,也会拼命赶来。
到现在还没赶到,那一定是出了问题。
吴佬现在每天靠打针来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时常剧烈咳嗽,吐的满地是血。
他已经多次午夜梦回,梦到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和张麦一起追逐放风筝的日子。
他经常因为没有张麦长得高,而赶不上他的速度,在后面拼命奔跑,急得脸红。
那时候,天蓝,云白,草青。
风吹过来时,满世界的香气。
人是怎么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呢?
吴佬自己也想不明白。
他昏睡间,听到外面有下属传来了郭尘的消息。
“吴局郭老人家他他遇害了。”
“”
吴佬怔怔的看着车顶,他觉得这车里的空间实在是太小了。
喘不过气来。
“扶我起来,我想出去走走。”
他拼着命,想要起来。
“不行啊吴局,您的身体”
“扶我起来。”
他像是倔强的老黄牛,不肯定放弃,试了三次没能起来,最后还是下属搀扶着,才颤颤巍巍的走出车外。
外面的天真蓝。
西区仿佛永远都是万里的晴天。
目光所至之处,是那座因为战争而变得残破不堪的荒城。
“你说说郭尘怎么了?”
那前来报告的下属,哭着道:“郭佬他从南区撤退的时候,没有带走军队,身旁只有几个下属,刚出南区,就遭到了伏击,被人杀了!”
“”
吴佬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此刻该说些什么呢。
天上有鸟飞过,叫的欢快,它们又怎么懂的人世的复杂。
“还能找回来遗体吗?”
“据说只找回来一条手臂。”
“好好安葬他,记为功臣,录入南花的历史,如期给他的家人发放抚恤金。”
“是”
下属抹着泪离开了。
吴佬还在看天上那只飞来飞去的鸟。
鸟儿飞累了,就停下来歇息。
人要累了,能停下来吗?
“看来这个时代,已经不属于我了”
吴佬看着西区连天的战火,声音沙哑虚弱道:“撤军吧”
“撤军?”
另一名下属好像有些不理解。
“让剩下的士兵回来吧,再打下去,也只会死去更多的人。”
“是”
“另外,帮我接通大羽的信号,我要和他们的领袖对话。”
“是”
“局面”传达了撤退的命令,大批的士兵从西区疯狂撤退。
这张战斗,张和衣从来没想过能赢,也不可能赢。
她甚至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现在简直是造化弄人,仿佛一场梦。
张和衣还站在西区的高楼上,旁边的江少赢告诉他,局面传来了信号连接。
她犹豫了很久,才选择接通。
从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对方第一句便问:“你是张麦的女儿?”
这个声音,张和衣很熟悉。
“是。”
“你叫什么名字?”
张和衣淡淡的告诉他:“我们见过面。”
“见过?”
对面的吴佬,语气里有些惊讶。
“在东区的时候,我和于礼在一起,你指挥李驼,杀死了落落。”
吴佬好像脑袋有些糊涂了。
电话里静了半天,他似乎才想起来。
“啊我知道了,原来是你个小丫头啊你是李驼的徒弟”
吴佬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笑,却又有些可悲。
“我不打了。”
他剧烈咳嗽起来:“你赢了。”
张和衣没说话。
吴佬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你见过自己的父亲吗?”
“没有。”
“母亲呢?”
“也没有。”
“那你是”
“抚养我长大的,只是一对普通夫妇。”
“哦”
两个人的对话,简短到了极点。
“我从小和你父亲一起长大,他是我的长兄,像是亲哥哥一样。”
“可你还是杀了他。”
“是啊”
吴佬的语气悲伤道:“我不想杀他可没办法啊那时候大羽和局面战争,他输了之后,被我抓到,我想要放他走,只要他答应我,别再领导大羽,可他却在我的营地里,自行了断”
张和衣听到这些话,心头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你是在为自己说好听的你杀了他,还对大羽下达了屠杀令这个仇,我们永远忘不掉。”
“是啊我下达了屠杀令”
吴佬笑了两声,仅仅是听声音都能察觉到他很憔悴。
“你叫张和衣对吧?或许你此刻能听得出来,我活不了多久了”
“等我死后,你会继续往前,集结兵力,攻打北区,控制政府,进而夺得南花,这是我曾经走过一遍的路,你再走一趟而已。”
“但是,你越是往上走,你身边的朋友就会越来越少。”
“高处不胜寒啊。”
吴佬自言自语的说着,张和衣并没有回应他哪怕一句。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当初是我败了,张兄会把南花治理成什么样子,会不会比我好得多。”
“小姑娘,如果让你成为南花的领袖,你能治理好这个国家吗?南花,可以交给你吗?”
吴佬这话听起来很奇怪,张和衣愣了一下,随后道:“我不知道,但我至少不会像你一样,去屠杀那些不应该被杀的人。”
“这世上哪有什么应该被杀和不应该被杀的人,都是立场不同罢了,难道局面的人,就该都死吗?”
张和衣承认,他这话说得对。
也就是因为立场不同,我们只能针锋相对,成为死敌。
“不管结局如何,如果你真能推翻了局面,我希望你,把南花变成更好的样子。”
吴佬虚弱悲痛道:“我曾经和张兄有过一个梦想,那是在青年,我们发誓建立一个让所有人都能安居乐业的国度,只可惜我们谁也没能做到。”
“我曾以为自己仅凭一骑快马就能征服天下,为人们创造安居乐业的生活。我心中也有一座象牙塔,里面装着盛世与繁华,但到头来,我只不过是一个头发花白,病入膏肓的老者。”
“我做了一场少年骑马,仗剑远游的梦。”
“你要是问我梦后面呢?”
“我会说,早就知道就不做这场梦了。”
“小姑娘,我们的聊天,到此结束吧。”
信号中断了,张和衣站在高处,握着通讯器,呆呆的望着远方。
第二天,整个南花传出消息。
吴佬病死在西区的城外。
死时模样安详,身边无一亲人。
这位南花的最高领袖,终究在征途中迎来了人生的结局。
尘归尘,土归土,始于征途,终于征途。
吴佬没有子嗣,也没有指定任何继承者,死后整个南花就暂由“五大制约者”代理。
而由于“五大制约者”的政见不同,导致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整个南花被急速的划分割裂。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尤其是政治中心北区,被不到一天的时间,分成为了五块政区。
每个区域,各有其政策,由五大制约者分别管理。
而张和衣所率领的大羽,在一周后,带兵开始前往北区,进行最后的征讨,只要控制北区,就能结束这场战争。
与此同时,在得到吴佬死后消息的南区“虫人军团”,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始自发的进攻北区。
虫人们野心勃勃,誓要将这片土地改头换面。
至于莱卡一国,在吴佬死后,北区被划分成了五个政治区域,他们贩卖“樱花”便不再掩饰,而是开始明目张胆的进行。
甚至有传闻说,他们远洋的货轮上,装载的已经不再是货物,而是全副武装,长满獠牙的士兵。
而就在所有情况已经混乱到了极点,每个人都想将南花分割一片土地的日子里,一个来自陌生广播的声音,悄无声息的传达到了整个南花每一个信号台。
几乎每一个南花人,都能从广播里,听到这样一段奇怪的话。
“我是恶魔,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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