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姜织趁着宫人熟睡,她悄悄下了床榻,披上裘袍,推开寝殿里的一间窗户,爬了出去,顺带把窗户关上。
外面没再下傍晚那样的滂沱大雨,而是下着蒙蒙细雨。
夜色静谧,殿外阒然无声。
姜织戴上帽檐,来到偏殿。
小路子守在殿门外,脑袋像小鸡啄米点着,昏昏欲睡。
她来到窗户前,推开爬了进去。
殿内安安静静,烛光微弱地点着,她隐约能看清被帘幔遮住的床榻。
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趴在床榻上的少年,他面色通红,额头冒出密密热汗,薄唇紧抿,痛苦万分。
御医给他上了药,小路子也熬了药给他喝下。但白天的棍打落在他羸弱的身体上,现在还能活着已然是命硬。
姜织从怀里掏出一罐药。
这是最好的能够治疗外伤的药粉,除了皇宫里的皇上和皇后,也就她有。
她在他伤势重的地方撒上药粉。
做完这些,准备离去。
床榻上的少年陷入梦魇,俊美至极的面容上布满痛苦,呓语不断,呼吸急促。
姜织抬起软乎乎的手心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地道:“别害怕~那些都是假的~”
不知过了多久。
少年终于摆脱了梦魇,平静地沉睡。
姜织揉了揉酸涩的手腕,撩开帘幔离开。
…
清晨。
第一缕浅浅的阳光铺在浸染雨水的台阶上,透过窗缝洒在屋子里。
醒来的晏时舟意识逐渐清晰,后背传来的疼痛并未让他蹙眉,仿佛早已习惯。
脑子里陡然出现一道声音。
“别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梦境里那人的样子模模糊糊看不清脸,但声音异常清晰,好似印在了他的心里。
在这时,他闻到空气里除了药香,还掺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
睡到中午醒来的姜织还是很困,但饿极了的她起来用膳。
昨夜安抚反派晏时舟后,回到寝宫里外面天都快亮了。
她边用膳,边睡觉。
还是小孩子的她极度缺乏睡眠。
因昨日在马球场受惊,她今日不用去书院,用完膳便继续去睡了。
一觉睡到傍晚,睁开眼看到坐在床边的皇后。
“母后?”
皇后一脸心疼,还以为她因受了惊吓晚上没睡着,白天才这般困倦。
“小织织,还困不困啊?”
姜织摇头,坐起身来:“母后,儿臣饿了。”
皇后忙吩咐宫人准备晚膳。
“明日母后让崔文骆教你打马球,好不好?”
原主仰慕崔文骆,但姜织对这个人并不熟。
维持人设,她露出惊喜的表情:“太好了,母后。”
皇后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偏殿里。
隔着高墙听到女孩铃铛般清脆笑声的晏时舟执笔的动作顿了顿。
小路子端着药碗进来,也听到公主殿下的笑声。
偏殿离公主寝宫很近,只有一墙之隔。
“今日公主殿下的心情很好啊,奴才听小荷姐姐说,皇后娘娘来景曦宫看公主殿下,说明日邀崔少爷进宫教公主殿下学马球呢。”
晏时舟垂眸,一缕墨发垂落,搭在面前的宣纸上,遮住了所有的神情。
小路子走近,看到铺在床榻上的宣纸,面露惊愕:“殿下您伤势还未痊愈,连床都下不了,怎还在帮公主殿下写作业啊?”
晏时舟:“无妨。”
他接过药碗,仰头便将药汤饮尽。
口腔里充斥着浓郁的苦味,他眼皮未掀,执笔继续。
小路子想不明白,为何殿下对这位性格娇宠任性的公主这般依从。
想到雨夜里是公主派人医治的殿下,小路子甩掉这些想法,心里感激不已。
…
初冬来临。
御花园的景象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亭子里。
样式繁多的糕点摆放在石桌上,茶会不仅来了后宫的妃嫔,还有高官权臣的千金。
崔文骆作为外臣是无法参加这种茶会的。
不过皇后借着茶会由头,让崔文骆陪着姜织去打马球。
作为会骑马的姜织看着旁边努力想教会她骑马的崔文骆,忍了忍。
她实在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但顾及人设,勉强应付他几下。
“崔哥哥,我好害怕~”
原主在仰慕的人面前,会装作知书达理、柔弱的样子。
而崔文骆最厌烦柔弱不堪的人。
果然教了没多久,崔文骆便借口说休息,不再教她骑马。
最后一招。
姜织学着原主性子,偏要自己学会骑马,趁崔文骆没注意这边,坐到马上,有模有样地骑了起来。
在崔文骆看过来的时候,她故意跌落马下。
还好马儿并未跑起来,不然她这一跤,要摔出事来。
“公主殿下!!”
整个马场热闹起来。
她坠马之事,比上次差点被圆毬砸还要严重,闹的皇宫沸沸扬扬。
崔文骆被罚,禁足一个月。
这还是姜织求情,得到的结果。
…
偏殿。
“不好了,殿下,十六公主坠马了!”
床榻上的晏时舟闻言,蓦然坐起身来,顾不上身上的伤势,蹙眉问道:“伤势如何?”
小路子道:“并无大碍,只是扭到脚踝了。”
晏时舟松了口气,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小路子连忙过来制止他:“殿下,御医说了,您还需休两个月,才能下床走动啊。”
晏时舟挥开他的手:“我想去看看她。”
小路子道:“现在景曦宫围得水泄不通,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在,您即便是去了,也见不到公主殿下的。”
晏时舟瞳仁深暗,黑沉沉不见一丝光,阴影在他眉骨处覆盖。
如小路子所说,即便前去,也踏不进景曦宫的殿门。
他与公主身份悬殊,她受伤,他也无法去看她。
无能为力的滋味就像是毒药一点点灼烧着他的心脏。
“陛下是怎么处置崔文骆的?”
小路子小声地道:“公主殿下向陛下求情,陛下罚他禁足一个月。”
十六公主对这个崔文骆还真是情深义重。
坠马此事非同一般,只是轻伤还好,若是重伤,也不知这位十六公主还会不会如此。
屋子里沉寂了许久。
床榻上的少年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只是禁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