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与贺兰宗都是败军之将,回到龙都之后却没有立即投靠笃山伯,反倒是笃山伯主动拉拢了他们。对笃山伯来说,那些摇尾乞怜的人让他看不起,而如贺兰宗和陈青这种血场中杀出来的武将,入得了他的法眼。
两人退出笃山伯府之后,相视一望,点了点头。
策马回应的路上,贺兰宗忽然拉住了陈青,说道:“明日,我要做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这你别管,我这件事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你明日不要上朝,否则会连累与你。”
陈青立即红着眼睛叫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我兄弟二人出生入死,难道你不能对我说吗?你怕我出卖你吗?”
贺兰宗嘘了一声,说:“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明天你称病不要上朝,你答应我,我就告诉你。”
陈青道:“你先说。”
“你先答应我。”
陈青犹豫了一下,说:“好,我答应你。”
贺兰宗这才说:“我要为三千七百兄弟讨回公道!”他双目充满着仇恨,咬牙道:“他慕容延用我三千七百名青龙军将士的命,换得了两狼关守将一职,我不能让他就这么逍遥自在地活着。”
陈青大吃一惊:“你要当朝弹劾郢川侯?”
“对,我要当着武百官的面,弹劾郢川侯。”
“你可知郢川侯与笃山伯的关系?昔日郢川侯在龙都担任殿前武士时,笃山伯便是殿前将军,慕容延是笃山伯的老下属。那笃山伯屯军十五万驻扎在两狼关时,都是郢川侯在沟通辅佐,协调粮草!你此时弹劾郢川侯,有几分胜算?有几分证据?你可知,那笃山伯可能为了保住慕容延,杀了你啊!”
贺兰宗铿然道:“我没有胜算,此去可能身死,所以我才让你明天称病。我若是死了,将来你来重建青龙军,可若是我们都死了,谁来重建青龙军?”
陈青气道:“你就不能和我一起重建?”
贺兰宗笃然道:“有些事我不做,有些话我不说,我就会死!我会把自己给气死,把自己给憋死。你知道为何我明明能够继承爵位做一个安乐的王爷,却愿意投身军营吗?因为在军营里我可以有什么说什么,用不着整天跟一群龙都城各大士族的少爷们整日嬉戏,也用不着跟他们勾心斗角。”
“但你也不比如此啊,你这么做,便是鸡蛋碰石头,别说你一个小小军候弹劾,便是满朝武大员,也弹劾不动他郢川侯。”陈青劝道,“郢川侯是开国功臣,传了多少代人了,怎会因为你的弹劾而倒台。可若是不成,你翻到会遭到报复!别说你只是一个侯爵,你就算是个郡王,皇上也不能保你。”
贺兰宗拍了拍马颈,决然道:“我意下已决,必须为那三千七百人讨回公道,便是身死又何妨。”
两人回到军营,陈青已然不能阻止,只得说:“你有何心愿,若是你真的当庭被罚,我好替你完成。”这是在让他写遗书了,作为贺兰宗的好友,陈青也只能帮助他至此。
贺兰宗想了想,说:“我没有什么心愿,我倒是有一番建议,那张孝武武双全,虽然年纪尚小且平民出身,但此人胸襟宽广,翌日若他入朝堂,必然有一番作为。你可投奔与他,用他来铲除朝廷邪佞,恢复我圣汉国威。”
“邪佞是笃山伯吗?”
贺兰宗缓缓说道:“笃山伯,张宽,王承,这些人全都是邪佞,他们或结党营私,或欺凌少主,或自私自利,没有一个将国家放在心上,这些人,都该杀!”
“塞北防疫八策者,若有违者立杀之!第一策,身患瘟疫者引入疫庄;第二策,军民百姓生食水粮;第三策,以石灰或草灰铺路;第四策,全城军民佩戴口罩;第五策,官府管调大夫与药品治疗瘟疫;第六策,百姓军士家中禁足;第七策,官府发放粮食;第八策,全城军管。此乃木城八策,以上若有违者杀无赦,斩立决。去年开始执行之时,便有两人违反命令,被活埋之。而后又有二十三人违令,皆杀之。此后,再无一人敢违令,瘟疫虽然发生在塞北,可木城得瘟疫而身死者十几人,到二月吾等青龙军卒离开木城前,瘟疫已完全灭迹。”
贺兰宗的声音很平缓,却在大殿上引起了百官的议论。
这木城八策说出来平平无奇,可执行起来却雷厉风行,而且取得的效果却又如此显著,顿时让深陷瘟疫恐怖的龙都城百官感觉迎来了希望。三十年前龙都大瘟疫让许多人对瘟疫谈之色变,以至于如今瘟疫从北方南下,龙都城内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都吓得想要逃走。在人心惶惶之际,实际上无论做什么,即便是错误的政策,也能够起到镇定人心的作用。
左丞相张宽问道:“那木城是否严格执行?”
贺兰宗道:“是,严格执行,但凡有违令者,杀无赦。”
“杀了多少人?”
“二十几个,从此之后再无违令者。”
“木城多少人?”
“军民四万。”
“四万人杀了二十几人,的确不多,震慑效果也是可以接受。”张宽道,他并不会因为贺兰宗是笃山伯推荐而轻易否决防疫八策,毕竟这是如今唯一的对抗瘟疫办法。
笃山伯出列道:“启奏陛下,此八策之法,若早一日实施,则瘟疫早一日被消灭之。”
大德帝问道:“百官,可有其他疑问?”
然而右相王承却上前说道:“陛下,防疫八策虽好,但部分计策难以于京城实施。”王承担任右相五年,年过七十,近来精力日渐不济了,也早就过了与张宽、叶向东等人争权的年纪。比起他们,王承更加愿意为帝国做一些事,所以虽然王承有时候装糊涂,但在他不装糊涂的时候,众人非常尊重与他。
大德帝也连忙问道:“右相,何出此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