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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陶瓷组的工作里,时间这个概念是不存在的,有时候一埋头下去,等再抬头时往往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同事曾谈起过选择这一职业的初衷,他说的话里有一句裴子安记得很深刻——“对着文物比对着人简单多了”,裴子安深以为然。
在这里面对着文物,单纯得就像世外桃源,但再遥远的桃源也会有武陵人来造访,他们也不得不和外界打交道。比如此时此刻,杨鹏带着摄制组把器材搬进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前脚跟着后脚,难得这么热闹。小悦到底年轻,在工作台前坐不住了,探着头想出去凑热闹,但又碍于裴子安,不好轻易放下手里的工作,眼珠溜溜转得和个小猢狲似的。
裴子安拿她没办法,挥了挥手,为她放行。小悦立刻喜笑颜开,倏地一下就没了影子。他这个徒弟别的都好,就是性格有些跳脱,不够沉稳,不过年轻人坐不住也是正常的。
裴子安倒是没想去凑这份热闹,继续手上的工作,将陶片小心地粘合到残器上。工作台前只剩下了裴子安一个人,小悦在院子里好奇地问东问西:“这个是什么呀?”
“滑轨。”
男人的声音隔着院子传来,好像带着火星,落在裴子安的耳朵里,立刻燃起熊熊火焰。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在他耳边诉说着爱语,和他高谈阔论说要干出一番事业,也在他歇斯底里时残忍地不肯退让,问他分手后还是不是朋友。
这个声音和裴子安纠缠了三年,又陆续在后来五年的无数梦境里,幽魂一般闪现,每一个波动每一个震颤都让他铭记于心,甚至于对方只是随意说出两个音节,就能让他一下认出。
可陆博远不应该在这里啊,他怎么会在这儿呢……
裴子安的呼吸乱了,手指也跟着打颤,本应恰好粘合的陶片错开了一个角度。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取下错位的陶片,倏然起身朝院子走去。
他想起那个奇怪的夏天,他也曾不管不顾地追上奇怪的男生,拉住他的手,说:“你好,我是10级陶瓷设计的裴子安,能和你认识一下吗?”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气管都在发抖,他实在太紧张了,将男生的衬衣都抓出了痕迹。
但是对方并没有介意,只是轻轻地笑着,那时候空气一定是凝固了,不然他怎么会想那么多,从宇宙爆炸一直到世界末日,就在陆博远笑的那一秒,裴子安全都想到了。
可是现在他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裴子安对着陆博远时隔八年的笑容,只有气管里窒塞的感觉一如当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连粘膜壁都在争着呼吸。
他远远看着,发现陆博远变了很多,续起了头发,微蜷的发丝在脑后扎了一个小小的尾巴,他穿着水洗到发白的牛仔衣,靠在那棵老杏树下和小悦说话,习惯性地勾起嘴角笑着,年轻的时候他的笑里总有一股傲气,让裴子安甘心折翼,如今在看更多的却是慵懒,就和逗糖栗子时,大黄猫甩起来的尾巴一样,漫不经心地吸引着眼球。
小悦似乎和他聊得很开心,小姑娘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裴子安知道陆博远一直是一个相当有趣的人,但从前这份有趣独属于他,而现在却可以分给很多人。
裴子安觉得那笑有些碍眼,他恶劣地想,如果他突然出现,陆博远会不会被吓一跳。他还能继续那样笑着吗?会不会露出哪怕一丝丝狼狈?
可他又很快清醒过来,能说出还是朋友的陆博远又如何会有狼狈这种情状。
裴子安犹豫着是否要上前,不久前他才刚下定决心遗忘过去重新开始,没有道理那么傻又要转回原点。
可是小悦没有给他思考的余地,她刚刚认识了新朋友,迫不及待地想和老师分享。小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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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起裴子安的手,托着他到树下,为他们互相介绍:“这位是我的老师裴子安,这个帅哥是来帮我们拍宣传片的,叫陆博远!”
裴子安想过很多次重逢时陆博远的表情,在他的想象里陆博远已经是一个和时间割裂的符号,他代表了过去。过去的陆博远一定会随性地握住他的手,坦然地说:“好久不见。”
可没有人会停在过去,包括陆博远。五年后的陆博远似乎也没有料到会这样相遇,短暂的震惊过后,他嘴角边的笑意渐渐淡去,定格在一个令人尴尬的弧度上。
裴子安看见陆博远偷偷把手心在洗到发白的牛仔衣上蹭了蹭,才伸出手来:“你好,裴先生。”
裴子安伸手回握住他,感到男人的手掌又潮又热,甚至让他产生了陆博远在紧张的错觉。
紧张?可能吗?他们第一次做爱的时候陆博远都没紧张,如今只是握个手,又怎么会紧张。
反而是对方言辞中疏离的称谓,让他知道陆博远可能并不想暴露他们曾经的关系。
裴子安了然,点了点头当做打了招呼,没有再表现出过多的情绪。毕竟已经五年了,他又怎么能要求别人还停在过去,说到底愚蠢的渡渡鸟只有他一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