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野土原上,沉甸甸的谷穗压弯了腰身。随着微风,一起一伏地荡漾着一片片金黄的颜色,好像翻腾着的金色波浪。
水稻略有不同,它从光秃秃的再到绿油油的,直至一片金黄,如同所有生命成长的轨迹。
空气里弥散着成熟的稻香,那水稻却依旧娉婷地立着,只有风拂来时才会轻轻一欠身,然后依旧挺直它纤秀的腰杆儿。
吉祥漫步在田间垄上,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山野间的花草树木再如何美丽,她也只是欣赏。而经由她自己的双手亲自种植出来的,感觉便截然不同。
她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又一茬稻米和谷子成熟了。
陈玄丘说,这里长出的稻米和谷子个儿大粒圆,外他那个世界要强好多,这让吉祥倍感自豪。
不过,收割她可不擅长,她总不能调动一阵狂风,把这成熟的种子吹得到处都是,收割这活儿一向是由陈玄丘负责的。
他能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无比巨大,他说那叫什么法天象地。
他还说,只有在这个世界,他才能施展出这样的神通。要是回了他的那个世界,还不知道要修炼多少年,才有一线可能掌握如此本领。
当他施展法天象地的时候,很快就可以收割一亩稻米。那双大手只一搓,她在旁边再使一缕风吹去,落在地上的粮食便层次分明了。
吉祥很喜欢和他一起收成的默契与配合。
她只有这样一个可以相伴、可以交谈的生灵,两个人一起做事的感觉,特别温馨。
这一拨粮食又成熟了呢,他该回来了吧?
吉祥想着便仰头看去,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她看到一道人影从空中飞来。
他现在对于进入葫中世界,经验已经很娴熟了。在进入葫中世界的时候,他可以很自然地收敛自己的气息,不会给这一方世界造成异常波动。
吉祥露出了欢喜的笑容,向空中的他开心地招了招手。
陈玄丘落下来了,一到这个世界,他就受制于这个世界的时间范畴,所以收割也不急在一时。
垄边大树下、小溪旁,陈玄丘献宝儿似的取出了他精心制作的点心和菜肴。
他折了两截树枝,试着教吉祥用筷子,片刻功夫,她就运用自如了。
挟一口糕点送进嘴巴,吉祥立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她从没吃过这样的美味,简直连舌头都要化了。
喜欢吃么?这是我亲手做的,你要喜欢,我下次来时,再给你带一些。
嗯嗯嗯,要要要!吉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噎得直打嗝儿,害她窘得脸庞上像燃起了火烧云。
陈玄丘忍笑用陶罐儿打了清澈的溪水回来,给她倒了一碗:你在树下慢慢吃,我去收粮食。
孙玄丘走远了些,摇身一变,化身百丈。一把早就做好的巨大无朋的镰刀贴着地面呼地一扫,几乎便是半亩的庄稼齐刷刷地倒在地上。
当他收割了一大片庄稼,再拿过一口巨大无比的钉耙,在地上轻轻一勾一爬,没几下,就把收割好的庄稼堆成了一座小山。
然后他就迈开大步走到远山里去,从山中采一片吸收了天地灵气,变得庞大无比的芭蕉叶,叶子往地上一铺,再抓过只大捧至少就有千百斤的庄稼,用双掌用力一搓
吉祥没有离开树下,她满足地摸着撑得微微鼓起的小肚子,鼓起香腮,冲着陈玄丘轻轻吹出一口气儿。
微风徐徐吹过,陈玄丘巨掌搓磨下的稻米,份量最重的稻米便纷纷落到了芭蕉叶上,其他杂质如稻壳、草叶、灰尘则按照轻重,依次分离,飘开了去
吉祥从没尝试过享用美食后那种巨大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她倚着树,喝一口甘甜清冽的泉水,不时吹一口气儿,看着陈玄丘在田间忙碌,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简直无限美好。
我看众生皆草木,唯你是青山.
面前那个纵然身高百丈,却仍不失俊美的身影,渐渐映在了她波澜荡漾的心田上。
王舒窈的任务完成的很顺利。
她晚上悄悄潜进储放赈粮的粮仓,烧毁了数十万斤粮食,这些粮食足足可以支撑城中数十万难民度过三日。
然后她便带领姬国密探混入难民中,开始满城散布消息。
听说了么?雍天子根本没想过接纳难民。放咱们入关,只是为了削弱东夷叛军的征兵之源。
听说了么?大雍的赈粮,顶多够支撑大家用十五天的,现在他们不小心烧了一座,剩下的粮食连十天都供应不了啦。
听说了么?雍天子召开廷议,正考虑把难民都赶出城去呢,要任我等自生生灭。这真要是被赶出城,咱们都要冻饿而死,谁也别想活啦。
听说了么?王子启和王子衍建议号召公卿大夫各大家族,分散收揽难民,可是雍天子与两位王兄一向不合,担心壮大了他们的力量,已经严辞拒绝了。
这就是满城公卿没有一户收容难民的原因!这是要逼我们去死啊!
各种各样的消息,充斥在大街小巷。
消息一经传开,立时便有人自动添油加醋继续传播。
中京城里各种谣言纷飞,人心浮动,渐有骚乱之势。
王舒窈带着这队人马十分机警,他们只传出第一拨谣言,便悄然隐遁了。
王子启和王子衍等人派出来煽动难民的人,本就负责造谣,听了这些消息顿时如获至宝。
他们只知道这消息不利于雍天子,立时加以利用,主动传播起来,谣言内容更加不堪。
东辑事厂嗅到了味道,一个个番子立即像猎犬似的冲进了难民队伍,他们看到了那些上窜下跳、传谣传得不亦乐乎的探子,循着他们的踪迹,很快就查到了他们的幕后主使。
人家牵驴他拔蹶的两位王子殿下,正拔得兴高采烈,浑然不知大难临头。
功成身退的王舒窈回到朝阳山不久,却也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公子考回来了,但回来的只是一具冻僵的躯壳。
公子考的两个侍卫,头天晚上包下了酒楼的一个单间,陪着一具没有气息的肉体待了一夜。
天刚蒙蒙亮,两个侍卫就架着公子考的肉身出了酒店,摇摇晃晃的,仿佛是宿醉的酒鬼,悄悄回到了那条巷弄。
然而,他们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到清晨的严寒把公子考的肉身冻得像是年三十晚上,在屋檐下挂了一宿的冻猪肉,梆硬梆硬的,也没看到那只白又白的大白兔出现。
街上行人渐渐多了,两个侍卫察觉不妙,赶紧弄了辆运马桶的车来,把公子考藏在马桶下边,身上盖了层稻草,运出了中京城。
回到朝阳峰洞窟中,硬梆梆地矗在那里的,是一具有味道的尸体。
王舒窈用秘法一探,脸色顿时就变了。
她扭过头,看着四周侍卫们期盼的目光,艰涩地说道:公子考死了。
什么?你胡说!公子怎么会死?
妖女,一定是你害死我们公子的。
我们杀了她,替公子报仇!
众侍卫又惊又怒,纷纷拔剑逼上。
王舒窈听了也是无名火起,尖声叫道:老娘早说过,这法子极其危险,是他自己执意要去,怪老娘什么?我好心助你姬国成事,你们这些狗东西,竟敢对我出剑。来吧,我看谁敢动手,剁了他的狗爪子!
两下里正僵持不下,一阵衣袂破空声传来,一道蝙蝠状的黑影凌空飞至,空中传来一阵朗朗笑声:哈哈哈哈你们干的着实不错!中京大乱在即,依老夫之见,可以准备行动了!
话音一落,黑衣蒙面人稳稳地落在地上。
众侍卫因为公子考之死,已经有些草木皆兵了,立时便有一半侍卫挺剑反刺,将他围了起来。
黑衣人诧声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不认得老夫了么
他目光一转,看到僵立在洞窟中的公子考的尸体,顿时身形一震,骇然道:公子考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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