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陈玄丘决定离开了。
他当然不会走,但一定要给别人一种他离开了的感觉,这才有利于他接下来的行动。
他先去了一趟伙房,顺道儿替自己的长留仙岛做个宣传。
“听说有位陈玄丘陈上仙,证西方自在王佛果位,率四千八百门徒,于长留仙岛开宗立派,并广纳贤才。
我有意投奔陈上仙,继续修行路。”
小柳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我等飞升之前,以为飞升就是终点,上了天界才知道,这才只是修仙的起点,而未来的路,比之人间界,还要漫长无数倍,以我等资质,在人间时已是绝艳,可似这等修行天才,在天界却比比皆是。
多少比我等资质出色的仙人,毕其一生,也再难寸进,正因如此,我们才选择……你有这个志气,固然令人称道,却只怕,只是白白蹉跎了岁月。”
陈玄丘一笑,道:“总要试试。”
说着,他递出一块玉决,对小柳道:“你既热衷于厨艺之道,我将烹饪心得,尽数录于其中了,送给你,希望它能在你手中发扬光大。”
小柳接过玉决,看着陈玄丘满怀幽怨,人家看重的何曾是你的厨艺,可惜这一腔心事,终是不能说出。
庞师傅咧着大嘴凑了过来,一拍陈玄丘的肩膀:“你去吧,我看你手艺还不错,此去混得开便好,若不好,无处去了,便仍回九重天来,我那‘仙人居’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哪怕做个水案小二啥的,缺不了你一口吃的。”
陈玄丘感动地道:“多谢庞师傅!”
告别了伙房一群旧同事,陈玄丘又回了自己的书吏房。
一听陈玄丘居然要辞职,继续走修行路,众书吏也是各自感慨,许多年前,他们何尝不是一样的不忘初心?
最终还是在碰了个头破血流之后,接受了现实,希望陈押司,真的能闯出一条路来吧。
宋押司看着陈玄丘,心中尤其的不舍。
他才刚刚花销了好大一笔,去仙人居为陈玄丘接风洗尘啊,早知道他居然辞职跑路,何必花费这钱,此一去天知道他要于何处修行,说不定一个闭关就是几百上千年,这个人情岂不是再也还不了自己了?
“不行!陈押司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呀!”
宋押司握着陈玄丘的手,眼泪汪汪的:“虽然同事时日尚短,可宋某与陈押司,却有相见恨晚之意呀,你要重走修行路,这是志气,我们自然拦不得你。
不过,你走之前,大家一定要聚一下。”
其他几个书吏一听,忙道:“对对对,大家一定要聚一下。”
陈玄丘为难地道:“可我今日就要走,只怕……”宋押司道:“六位神将,一早就去参见玄女娘娘了,一时半晌的不会回来。
神将们不在,我们便与陈押司饯行,又有何不可?”
其他几个书吏一听,忙道:“走走走,同去,同去。”
宋押司拉起陈玄丘就走,出了六丁神将府,突然把额头一拍,道:“哎呀,糟糕!我忘了,刚刚花销了一笔,下月的薪俸未到,手中没有余财呐,你们几位,身上可带了钱了?”
几个书吏面面相觑,吱吱唔唔,不是没带,就是不够。
陈玄丘笑道:“我今日辞了职,才结算了钱,今日我请。”
宋押司笑逐颜开:“哎呀,今日是为你饯行啊,叫你破费,那怎么好意思?”
陈玄丘拉起他就走,道:“听说那长留仙岛包揽门人一切,我这仙币到了那里也无处可用,走走走。”
……玄女宫。
九天玄女一身戎装,肃然上座,端地是俏中带媚,媚中带煞,英气与媚气,居然完美统一,叫人一见,便会对这骨子里透着强悍的美丽女子生出强烈的征服欲。
丁卯神将曹卉第一个到了。
南山雁是第二个到的,二人各自见礼,然后列站两旁。
紧接着,齐婵云来了,嘴上有点儿油,可能刚用了早餐。
齐婵云不太高兴,因为今儿的早餐不是陈小二做的。
她打算一会儿回去,就找小二算帐。
宣妙衣继齐婵云之后来的,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睡醒。
宣妙衣实则是因为跟天蓬说的520快要到了,可还没有想出完美的应对之法,所以有些发愁,但玄女娘娘对此自然一无所知。
接着,金燕子就赶到了,脸色有点臭臭的,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她心情当然不好,她和庄真两个人常常私下较劲,而她一向自认为不比庄真差,可是,那个陈小二对庄真居然一往情深,今后只怕少不了被她耻笑,金燕子的心情怎么能好?
“庄真怎么还没到?
你们现在,是越来越散漫了。”
九天玄女自始至终,没有正眼儿看南山雁一眼,因为有南山雁这个胳膊肘儿往外拐的人比着,看其他几员神将,倒是顺眼的多了,所以庄真虽然还没到,倒也没有生气。
“丁酉神将到~~”随着殿前侍卫一声宣唱,庄真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她款款而入,就像月下有一束昙花,正缓缓绽放出它的惊艳。
竖领尽显优雅的鹅颈,盘钮的花扣两两相合,两摆的开叉让那修长的玉腿若隐若现,万种风情摇曳不尽,似流年的暗香浮动,似岁月的静好安恬,端然与雅致,逸散出一份似水的娇羞……自曹卉以下,五位神将一个个都张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庄真,庄真将她们的震惊都看在眼中,虽然微微有些不自在,更多的却是得意,于是走得愈发袅娜。
九天玄女以手扶额,她脑壳疼。
齐婵云不修边幅,宣妙衣迷迷糊糊,金燕子一脸的苦大仇深,南山雁吃里扒外,如今这庄真……这么骚你是春心动了么?
老娘跟着西王母要反了天帝,来日就指望这么一帮货色跟着我斩将夺旗?
庄真很满意大家的反应,至于玄女娘娘的不屑,庄真才不在意。
玄女娘娘一向男人婆,她能理解这种美才怪,反正人家觉得挺美的,嘻嘻。
尤其是看到金燕子臭臭的表情,庄真更是心花怒放。
“庄真见过玄女娘娘。”
“嗯!”
九天玄女板着脸,道:“本座虽非点卯升帐,下次也不可来得太迟。”
“末将遵命!”
九天玄女扫了众人一眼,道:“你等追随本座,巡视天庭秩序,也算劳苦功高,此番本座往西昆仑去,西王母念及你等苦功,多有嘉勉。
更赠下三十六枚蟠桃,着我赏赐有功……”六女将一听,不由惊喜交集。
西王母竟然赐下蟠桃?
若服下这蟠桃,立时就能提升一个境界啊,天啊,竟有这样的好事?
西王母这次大下血本,自然是为了提升玄女所属神将的战力,以期来日真有战事时,他们能发挥些作用,但这个目的,此时却是不能说的。
九天玄女脸色一沉,道:“不过,这蟠桃是西王母娘娘赐下的,该赏赐何人呢?
自然也是忠于西王母,能勤勉任事,忠心不二的神将,方有资格食用。
若是有人首鼠两端,心怀异志,不但没得赏赐,本座只怕从此也再容不下她!”
南山雁听到这里,脸色顿时一白。
曹卉忙道:“娘娘教训的是,不过我等本为北极玄女宫所属,自当忠于玄女娘娘,相信没有人会怀有异心。”
九天玄女冷笑一声道:“那也未必,或许有人觉得昊天上帝乃天庭之主,越过本座,巴结了昊天,更能出人头地呢。”
“果然是在说我!”
南山雁的脸色更白了,苍白如纸,她没想到九天玄女的反应居然如此强烈。
实际上,若不是九天玄女此番往西昆仑去,与西王母一番密议,动了想跟昊天上帝扳扳手腕的念头,也确实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既然动了这个念头,她就不可能让自己麾下,继续留用一个随时会出问题的人物。
九天玄女正要借题发挥,将南山雁削职逐出,同时敲打一下其他几员神将,却听宫外一声朗朗神音传来:“祖师九天尚父五方都总管北极左垣上将都统大元帅天蓬真君,请玄女娘娘一见!”
九天玄女蛾眉一挑,有些意外:“天蓬真君,请入殿一叙!”
天蓬真君全副披挂,大步而入,身后跟定一人,正是飞鹰使者,手中捧着一只托盘,上边覆着红布,也不知盖的什么。
九天玄女起身相迎,拱手道:“天蓬真君,难得能来本座处,看座!”
马上有殿上神侍端来张椅子,天蓬真君谢了座,便大剌剌坐下了。
九天玄女瞟了眼那托盘,不晓得天蓬真君跑来这里是要干什么,送礼?
九天玄女不禁又看了眼宣妙衣,听说天蓬真君一直在纠缠这小妮子,别是今天想开诚布公了?
宣妙衣慌得很,不是说好了我520成亲,你就不再纠缠么,此时跑来做什么?
九天玄女便道:“不知真君此来,有何事相商?”
天蓬真君哈哈一笑,拱拱手道:“不敢有瞒玄女娘娘,昨日,我天河水底,天一神宫有人潜入,被本帅察觉,但那贼倒是伶俐,还是被她逃了。”
九天玄女脸儿一沉,道:“真君寻到我玄女宫来,这是想说,那窃贼是本座的人了?”
天蓬真君道:“本帅也不晓得她是不是玄女娘娘的人,不过,当时虽被她逃了,却遗下官靴一只!”
天蓬真君一摆手,飞鹰使者一掀红布,上边好不精巧的一只官靴,飞鹰使者传示了众人一番,再度站定。
天蓬真君含威不露地道:“不知道娘娘看来,这只靴子,可是玄女麾下女神将所穿?”
九天玄女只一眼,就已看出,那确是六丁神将的制式官靴。
可是,既然是作贼,哪有不做掩饰,穿着这样明显的服饰前去窃取神水的?
天蓬想栽赃?
九天玄女沉住了气,沉声问道:“这只靴子,是你们谁的,说!”
曹卉、庄真等人面面相觑。
南山雁强作镇定,但身子却禁不住地发起抖来,这一来众人都发现了她的异状。
天蓬元帅见无人认领,嘿嘿一笑,道:“玄女娘娘,天一神水于我天河的重要性,你是知道的。
虽然天一神水并未失窃,但是既然有人行窃,就是天罚的大罪。
这只官靴,就遗落在天一神宫门前,如果没人认领的话,那本帅抱歉的很,只怕要请六丁玉女神将,当众脱靴,一一来试了,本帅倒想看看,它最合谁的脚……”曹卉齐婵云等人听了又羞又气,不管怎么说,她们都是玉女神将啊,如果真让天蓬元帅逼着,叫她们一个个脱了靴子,上前去试他拿来的靴子,那以后如何见人?
九天玄女有些怀疑地看了南山雁一眼,她的神态实在不对劲儿。
不过,哪怕玄女心生怀疑,却也不想把她交出去。
自己惩治是自己的事,让天蓬到她的玄女府来抓人,她玄女不要面子的么?
这事儿若叫真武大帝知道了,还不笑话她无能么。
想到这里,九天玄女振衣而起,就想呵斥天蓬无礼,不料南山雁先看她睨了自己一眼,随即挺身上前,心中一慌,立即上前拜倒,急急道:“娘娘,那只官靴,是属下的。”
九天玄女目光一凝。
南山雁急忙解释道:“属下得线报,知有散仙欲盗天一神水,是以巡视天河,发现果有人潜入天河,便跟了上去。
不期那散仙触动警报逃之夭夭,倒让末将来不及辩白,被天蓬元帅误会。”
玄女眉头一拧,沉声问道:“既知有人欲盗天一神水,为何不告知天蓬元帅戒备?”
南山雁吱吱唔唔地道:“末将是想……万一消息是假,末将想,待拿到真凭实据,才……才好示警于天蓬元帅。”
九天玄女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说得再如何天花乱坠,不过就是贪功罢了。
现在玄女对南山雁更加的厌憎了,她把袖子淡淡一拂,道:“若果如你所言,相信天蓬元帅也不会冤枉于你。
你既自己认了,那就随天蓬元帅去,协助天蓬元帅查清真相,再做裁断。”
南山雁娇躯一震,惶恐说道:“末将所言,句句属实,娘娘,末将是娘娘所属,与天河水军不相统属。
天蓬元帅有什么话,但问无妨,末将……末将不想去天河水营。”
“你是本座所属?
观你以往种种所为,本座可是一点也看出来。
你去吧,你不是向昊天上帝上疏谏议,请设六部以全效率么?
就凭着这份功劳,相信天庭也不会亏待了你。”
曹卉等人听到这里,才知道玄女娘娘之前那番话,竟是敲打的南山雁。
南山雁一时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天蓬本想着今日来,以玄女一向的要强,只怕没那么容易把人带走。
可天一神火失窃,他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现在亏得有天一神水泄入天河,加强了天河水的灵力,一时半晌不会有事,但总有一天,只怕是要真相败露的。
若不能及时追回天一神水,到时他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还是来了。
却没想到玄女这般好说话,天蓬大喜,起身拱手道:“玄女娘娘体谅本帅,天蓬感激不尽。
若有冒犯之处,改日天蓬再登门致歉。
飞鹰!”
天蓬一挥衣袖,转身就走,飞鹰从袖中取出天蓬交予他的缚仙索,向南山雁身上一抖,立时将她捆了个结实,押着她便随天蓬而去。
看他这举动,哪里是带南山雁去调查真相,分明就是把她当成了窃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