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团飘离身体的时候,田籍留意了一下田恕与某个角落。
前者一边盯着地上的泥人,一边紧张地摁手指,似乎在计算呼吸次数。
后者终于有了些不同,出现了一个淡淡的,约莫有些人轮廓的的灰影。
两者都没有察觉他的存在。
他甚至故意撞了撞田恕的鼻子,又到灰影跟前晃了晃。
没有任何反应。
如此看来,意识云,至少对于凡人,以及“飘飘”这种层次的邪祟,是有隐秘性的。
小小测试了一下,他不再浪费时间,马上附身地上的泥人。
……
不管田恕与那位飘飘朋友如何疑惑,当田籍再次来到梦境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构想成功了。
随后不久,他眼前再次出现熟悉的景象,巨蒿与飞鸟。
但跟上次入梦相比,有了巨大的变化。
就好比,原本玩的是4K超高清大屏游戏,如今却成了480P的渣像素页游……
而且这个渣,是全方位的渣,不单单画面模糊了,声音也从无损变成流畅。甚至凌冽的狂风打在身上,都有些舒爽……
辛好飞行难度没有增加,毕竟可供操作的幅度本就有限。
如此适应了一会新体验,田籍凭借上次的经验,顺利躲过了巨蛛与大雕的几波围杀,迎来了大乌霖的考验。
风还是那风,雨还是那雨。
连绵不绝地轰鸣声如期而至,却因为音质失真,听起来没那么震撼了。连带着,恐惧感的积累,变慢了不少。
于是,原本一直卡关的大难题,就这么风轻云淡地,飘过去了……
“果然调低画质与音质,才是通关视觉系恐怖游戏的王道么……”
田籍小小吐槽了一下,继续专注于飞行。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雨歇了,天色重新亮了起来。
巨蛛、大雕不再出现。
身边的同伴,也都没了踪影,尽数陨落在旅途上。
只剩下田籍一只孤鸟,安静地穿梭在巨蒿组成的绿色世界里。
又过不久,巨蒿林也消失在身后。
整个天地之间,只剩下一颗参天大树。
小鸟越来越雀跃的心情,让他明白,那就是“蓬木”
到了蓬木下,小鸟不再往前,而是绕着树干盘旋而上。
即将到达树冠最高处的时候,画面突然从小鸟的视觉中抽离,升高,而后稳定在半空某处,成了第三人称模式。
小鸟最终停在了最高的一截树枝上,背对着田籍的视线,静静地眺望远方。
如此看了一会,小鸟似有所感,脑袋微偏,似乎要转过头来。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啪”的一声,画面突然消失了。
他又醒了。
……
他睁开眼,看到原本坚硬的泥人,碎了一地。
以及嘴巴微张的田恕。
看来通过使用泥人作为仪式的“替身”,有时间限制。
这个结果并没有让他沮丧。
这不单是因为这次的进度,大大超出预期,已经到达了蓬木所在;更是因为梦境中断以后,他感到意识云中,得到了一丝精神上的反馈!
很微弱,却让原本萎靡的心神,得到了些许振奋。
根据仪式册子的记载,仪式成功以后,确实能感受到精神上的反馈。
只是不该这么微弱。
难道是因为是使用了“替身”的缘故?
他又查看理智值,78.2%S。
只降了0.1%!
看来这方法可行!
于是,他立刻故技重施,再度进入梦境。
……
依然是渣画面,但明显比上次有了提升。
难道是因为跟泥人的融合度提高了?还是因为得到了一次仪式的反馈?
这样的话,画质音质就会“调高”,不是什么好事啊……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种担心有些多余。
虽然“恐怖”程度增加了,但他发现恐惧情绪的积累,反而变慢了。
换言之,小鸟的“胆子”变大了。
“看来是是精神反馈带来的变化。”
有了成功的经验,这次到达蓬木的时间,比上次要短。
小鸟扑腾着翅膀,转过身来,情绪颇为激动。
田籍发现它的眼睛,正朝着自己这边看,鸟喙不停张合,似乎想跟他对话。
画面相当诡异。
可惜他听不清任何一个音节,也无法“拉近”视角,只能无奈地看着。
小鸟更加躁动了。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耳边又传来“啪”的一声,画面再度消失。
……
第三次泥人入梦,画面、声音等已经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但同时,得到了两次精神反馈后,无论是天敌的威胁,还是大自然的威压,对小鸟的影响,都变得微乎其微。
他以迄今为止最快的速度,抵达了蓬木顶部。
这次,他终于听清了小鸟的声音。
“彼且奚适也?”
说的是人话,言语古朴,似在问高处的田籍,亦像在问天。
这种“将要去哪里”的哲学终极问题,田籍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它口中的“彼”,指代的是谁?
除了小鸟跟自己,还有第三者?
这里被认为是鸟儿能抵达的最高处。
高处不胜寒,唯有历经磨难的胜利者,才能立于此。
田籍看着空荡荡的蓬木之巅,听着小鸟不断重复的“彼且奚适也?”,一时陷入迷思。
突然在某个时刻,小鸟的声音躁动起来,田籍发现它正死死盯着某处远空。
那里,一片磅礴的乌云,从天边滚滚而来。
是大乌霖。
大乌霖越是靠近,田籍越是能感到其速度之快。
前一秒,乌云还在天边涌动,不过眨眼的功夫,绵延天际的雨幕,即推进至眼前。
小鸟的声音越发高亢,田籍听出其中浓浓的不甘。
终于,雷霆炸响,风雨之力,交加于蓬木之上。
而田籍,也终于看清了“大乌霖”的本体。
根本不是什么乌云。
那是一只体型极为庞大的“鸟”。
从头到尾,从左到右,延伸四方天际,霸占了视线中的全部空域,看不到尽头。
只有翅膀煽动之时,才能看到一丝属于“鸟”的特征。
真可谓翼若垂天之云。
然而这种天马行空的形容,终究过于浪漫。
此等巨物,早已超出了凡人认知的极限,自以为看到些什么,实质九牛一毛,不可名状。
仅仅是一侧翅膀煽动,就像一片天空在眼前榻下来。
以凡人之渺小,直面天崩之威,田籍看得冷汗直流,呆若木鸡。
就在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上了巨物恐惧症时,耳边传来小鸟声嘶力竭的质问。
“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