氓消失后,幻境世界随之崩塌,最后只剩氓的墓碑,化作一缕金光,飞入田籍的脑海中。
一时间,属于“氓”的记忆不断融入田籍的脑中。
失去挚爱,仇人已死,曾经年少的理想,憧憬的功名利禄,全都化为尘土……
这一瞬间,氓的身影,原主田博闻的身影,以及地球田籍的身影,全都重叠在了一起,发出同一个疑问:“吾且奚适也?”(我将要去哪里呢?)
田籍沉思片刻,忽有所感,对着其余两者,也是对着自己道:“我也没有答案。”
“但我想,你、我,乃至世间的芸芸众生,之所以饱受喜、怒、哀、惧、忧这些情绪的困扰,是因为妄图以“我”之小,置于天地之大,犹如蓬蒿间的鸟雀,水井里的青蛙,这是自身生命层次,所无法超脱的认知局限。”
“唯有披荆斩棘,不断提升生命的层次,不当井底之蛙,才有可能摆脱天地的束缚,获得真正的大自由,大逍遥。”
说到这里,田籍恍然明白,为什么游者的第一步,叫“小知”。
小知不及大知,却是从无知迈向未知的第一步。
这一刻,一股比以往更为强劲的精神反馈,持续而猛烈地涌入意识云中,他不但没觉得难受,反而有种挣脱了束缚的舒适感。
就好比他原本在泥沼里挣扎沉沦,不时还会呛上两口。
如今他终于将半截脸伸了上来,虽然大部分身体还陷在淤泥中,但至少眼睛看得清方向了。
……
田籍看了一眼理智值:73.0%S。
上次“喜欲”仪式后,他的理智值剩余75.5%S。
然后今夜大比遭到不明情绪刺激源的攻击,理智值下降到74.5%S。
换言之,这次“哀悲”晋升仪式只消耗了1.5%的理智值!
虽然因为季节原因,单次消耗幅度与“喜欲”那次持平,但他这次只用了三次泥人替身,总消耗反而少了。
之所以会如此,他仔细对比两次仪式过程,认为主要有两个方面的不同。
其一,这次仪式前,他已经得到了两次强化,显然精神的强度、韧性比上次更高,在幻境中能更自如地掌控自我心神。
其二,虽然这次也使用了泥人,但最终消灭阳祟,关键靠猜出阳祟的真实身份,进而理解仪式情绪的真谛。
换言之,如果没有最后的领悟,很可能耗光泥人储备,依然会失败。
这给他提了个醒:泥人替身虽然可以降低晋升仪式的难度,但不代表他就可以躺赢。
如果没有前两个仪式,一步一个脚印的积累,他就无法在第三个仪式中,完成最终“悟”的质变。
……
“这……就是游者秩一的感觉吗?”
仪式反馈结束后,田籍只感到精神变得比以往更圆融、壮大。
如果现在让他再进行仪式,恐怕连幻境都难以出现。
因为秩一程度的情绪刺激源,已经掀不起他内心的波澜。
“怪不得仪式只须五择其三,确实是少则不足,多则有殆。”
如今他经历了三次仪式的考验,已经明白所谓游者的晋升,相当于在悬崖间走钢丝,每一步都是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
平衡与适度才能活得更久。
幸好冒了巨大的风险,也得到了相应的回报。
意识云回归身体后,不但针刺般的疼痛消失无踪,甚至这一天积累的疲惫也都一扫而空,身体明显感觉比过去好了不少。
他不由得想起《傲吏》中对游者秩一的描述:体魄与心神,皆强于凡人青壮者少许。
“如今看来,这个‘少许’,是以秩一仪式的强度作为参考标准。换言之,我已经可以免疫寻常邪祟的负面影响了。”
单就这一点,面对此时房内针对他的刺杀,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这还仅仅是基础身体素质的提升。
等后续修习游者秩一相应的方技后,他便拥有属于有秩者的攻防手段,彻底超脱于凡人。
唯一遗憾的是,除了被动获得的【交魂】外,其他方技都得要回泠然阁后,才能修习。
他暂时自保有余,反击不足。
因此他不打算立即“醒过来”。
对方三番两次地对他下手,他却连对方是谁都搞不清楚,处境相当被动。
要不,先继续假装昏迷,然后看谁先跳出来?
此时他依然保持着闭目端坐的姿势,因为比试还未结束,尚未有人察觉他先前的异常。
至于泪流满面的外观,考虑到“卫风”的乐曲风格,可以解释为他对此曲感悟至深。
这样的话,主考祝者就更不会干涉了,以免打扰到他此时的“创作思路”,事后反被指责。
从这个角度说,对方选择在大比期间,利用特殊的场地规则,确保刺杀能够悄无声息的进行,不但布局缜密,而且事先一定知道今夜大比的内容。
更为恐怖的是,对方居然能猜到他会选择“卫风”这间房!
就算不考虑“颂”这种明显不适合他的乐曲,但至少“雅”比“风”要安全得多,照常理而言,他选择前者的可能性更高。
而事实上,泠然阁绝大部分人确实都去了“雅”的两间房。
至于他为何最终来到“风”这边……
“除非,他们事先知道我在找‘殇女’!”
“可这件事,我只告诉了田恕和‘飘飘’。连妫鱼都不知道啊……”
这一瞬间,田籍感觉自己掉进了一张看不清的巨网,无论他如何挣扎,都逃不出对方的围杀。
……
登临秩一后,田籍已经能轻松掌控好自己的情绪,专注于思考问题。
在所有知道他寻找“殇女”的人之中,他首先排除了田恕。
这不单单源于多年亲如兄弟的感情。
最重要的是,田恕早在他进行第一个仪式“惊惧”的时候,就已经在场,后续更一直帮忙寻找“殇女”的线索。
如果田恕要出卖他,之前就有更好的机会,不必等到今夜。
至于“飘飘”,那夜进入飞鸿馆废院的时候,田恕并没有跟过来。假如“飘飘”对他有歹意,只需要扔下他不管就行了。顶多事后跟田恕撒谎,说他走失了。
排除了田恕和“飘飘”这两个最了解他的亲友,那么其他亲近的人之中,大概只有那夜偶遇的阿桃长老,最为可疑了。
但她的情况跟“飘飘”类似,如果想要害他,只要当时作壁上观,他必然会死在废院守卫的追杀中。
可除了这三者,田籍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知道他的目的。
“谁能告诉我,他们究竟是怎么查到我在找‘殇女’的啊!”
田籍忍不住在心中发出大大的疑问。
“大兄,他们不是查到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