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圆的?
田籍按照石竹的描述仔细观察一阵,才在后脑勺处,发现了一个瞳孔大小的白色环状物。
因为位置极为隐秘,又在视觉盲区,所以先前在别院外头的时候,他并没有发现。
至于晋升秩一之前,连视野都没有,自然更发现不了。
只是这东西的形状……
“我脑里怎么有个洞?”
田籍惊叹了一声,又觉得不对。
这具身体是诞生在这个世界的,应该是原主脑里有个洞。
白洞散发着微弱的柔光,给田籍感觉十分温和,甚至生出进去一探究竟的念头。
但脑中突然多出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想想都觉得不简单,所以他只能暂时压下进洞的冲动,先处理完这边的事再说。
自己身体容纳不下石竹,田籍又将目光投向仅剩的那枚泥人。
泥人替身是自己晋升秩一的关键,甚至后续晋升秩二,很可能还要用到,可谓相当珍贵。
不过泥人来自匠人辛夫,自己也在废院里找到秽土,后续等辛夫回信,不论是配方还是实物,总有补充的机会。
眼下殇女的情报更加紧要,他便不再犹豫,带着石竹进入泥人。
黑暗、仄逼、死寂。
晋升秩一后,他意识云的感知更加敏锐,能记录更加细节的信息,因此更能体会到在泥人里五感全无的枯寂感。
石竹稍稍抱怨了一下,认命道:“无聊是无聊了些,但总算有个容身之处。只希望大兄别总是‘隐身’,多跟我说些话嘛。”
……
搞定殇女的事情后,田籍给文章草草收了个尾,就提交了。
反正不影响赌约结果,他一个游者要是写出令祝者激赏的文章,反而容易两头不是人。所以随便走个过场就算了。
出到别院外头,等候多时的泠然阁众人,纷纷热情上来打招呼,俨然将他视作今夜的大功臣。
田籍与众人客气一番后,却发现还少了一个人。
“阿桃长老?早先我见她交了卷,便匆匆离开了别院。”
田籍又向之前留在正厅的长老们打听,却没人见过她。
“或许是大比耗神过度,早早回到客舍休息了吧?”
田籍想起之前在废院偶遇阿桃长老,以及大比开始前,对方在“梁风”与“卫风”两间房前犹豫不决的表现,总感觉她的行为有些奇怪,仿佛在找寻着什么。
“算了,日后还要与她在阁中共事,且她对我还算不错,这种隐私就不要随意打听了,以免招来反感。”
……
曹宴结束已是深夜,宾客们纷纷在下人的带领下,到各自客舍休息。
田籍刚刚晋升秩一,成为泠然阁下长老,于是分到了一个独立的小房间。
正好方便他隐藏石竹的存在。
确认周围环境安全后,他意识触发【交魂】效果,跟石竹说话。
原本有些话痨的石竹,此时却显得异常沉郁。
田籍听到对方隐隐有些哭腔,顿时明白过来。
那五位梁国姐妹的死亡,还是给她带来了极大冲击。
先前一直跟他说着话,又忧心被祝者发现,所以还能强撑着。如今安全下来,独自待在死寂的泥人中,悲伤的情绪却是压抑不住了。
田籍尝试安慰一番,发现效果不佳,只好用先前的交易来转移话题。
田籍内心:“我与叔姜已经约好退婚,孙氏为何还要杀我,甚至想嫁祸崔氏母女?”
“不是那两母女。”石竹闷声:“孙氏真正的目的,是希望挑起田、崔二氏的矛盾,让田崔之盟破裂,进而让崔氏不得不倒向孙氏。”
“而要破坏田崔之盟,莫过于郎君死于崔氏之手!”
……
随着石竹的讲述,田籍渐渐理清楚了这个阴谋的脉络。
首先是平原田崔二氏的联盟。
这是当年他父亲田仲休,与姜滢父亲崔伯佐共同主张的策略。
两家成功结为攻守同盟后,压倒了原先强势的庆氏,这才有了如今平原都顶级世家的威望。
从这个意义上讲,田籍与姜滢的婚约,正是这个联盟的一个重要标志。
至于交陌孙氏,按石竹的说法,因为常年走在抵抗黑水的一线,手握重兵,被吕齐的吕氏王族忌惮,如今急需寻找吕齐以外的盟友。
刚好平原田崔二氏,近年因为主张联盟的核心人物,要么失踪,要么失势,渐渐有了离心离德的趋势。
加之如今的田氏家主,似乎与庆氏走得亲密,这让崔氏的上层产生了危机感。
“所以孙氏打算将我之死嫁祸给崔氏,以此作为压迫崔氏改盟的最后一根稻草?”
“正是如此。”
听完殇女的讲述,哪怕以田籍如今对自身精神的掌控力,依然久久难以平静。
他虽然早就猜到刺杀自己的人,大概不止于贪慕姜滢的美色,或者飞鸿夫人的家产。
但却万万没想到事情背后,竟然牵扯了两都四大世家这种层次的权力纷争。
在这些庞然大物面前,一个区区没落贵族子弟,不过是一枚可以随意牺牲的小棋子。
所以不管他退不退婚,结果都不会改变。
对方就是希望他死。
果然,只有攀登有秩,才是我唯一的活路啊!
田籍内心:“他们打算如何嫁祸?”
石竹:“这次奏乐铜人得以面世,孙氏虽然暗中出了不少力,但明面上,都以为是太子妃与飞鸿夫人的功劳。”
“太子妃向来与崔氏交好,而飞鸿夫人则同时代表两者。”
换言之,田籍若因铜人而死,那么本就与他有矛盾的飞鸿夫人,自然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虽然仅凭这一点,不足以指正飞鸿夫人为凶手。
但权势斗争,从来就不需要讲什么明证实据。
只要田氏认定崔氏有背盟之意,而崔氏发现自己掰扯不清这事,又看到对方与庆氏渐行渐近,两家的猜忌自会越来越深……这样,孙氏的目的就达到了。
田籍心想,不愧是走兵家道路的大世家!
孙氏这套谋略,看似只着力于他田籍这么一个“小棋子”,却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让整个平原都的权力结构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进而从中获利!
佩服归佩服,田籍并不打算坐以待毙。
凭什么你们争权夺利,却要牺牲我的性命?
搞清楚敌人是何等庞然的大物,田籍心中反而平静了许多。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既然知道你们是谁了,我总能找到应对的办法。
他沉思了片刻,想起一个关键问题:“你一开始说‘他们不是查到’,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