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夷旦离去后,秋猎也正式开始。
然而大概是因为众人的心思,全都落在了开场前的那一幕上,故而真正参加田猎的人寥寥无几。
大多是随意射杀几只野雉野兔,便草草收场,回到席位上饮宴。
顺便看看王女夷旦与田博闻之间,还有没有后续。
里息更是从开场到现在,一直低头喝着闷酒,不曾离开座位。
这让原本想接着他的名头,广交梁都贵族的国子建,也不禁有些郁闷。
不过观察了这么一阵,特别是里息对王女夷旦超乎寻常的关注,他哪里还不明白,对方所钟情的女子是谁?
“这倒是一个投其所好的机会。”
想到这里,国子建悄悄离席,却是派下人去打探王女夷旦的消息,特别是对方究竟跑去哪里了。
很快,手下就回报,田博闻与王女夷旦在附近一处树林中幽会,不知做些什么。
“这可难办了。”国子建皱眉想道,“原本是想成人之美的,如今贸然带着里息过去,若是碰见某些不见得光的丑事,却会适得其反……”
想道这里,他心中不禁对那位今晨才第一次相见的未来连襟,有些微词。
原本他听妻子私下抱怨对方横插一脚,打乱了管叔吾对仲姬婚事的安排,还没有太多意见。
毕竟此事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外舅他老人的意思。
对方喜欢将仲姬嫁入谁家,轮不到他这个长女婿置喙。
不过现在田博闻幽会王女的举动,已经严重出格,特别是还影响到他国子建的前途,那就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想到这里,国子建立即走动到姬绫的席前,对这位“瞎眼”的小姨子道:“你可知田博闻此刻在干什么好事?”
“知道啊。”姬绫干脆道,“王女夷旦约他私下会面。”
“这……”
看着小姨子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国子建一时之间竟搞不清对方是真的年幼无知,还是故意与自己唱对台。
但这事肯定不能就此罢休,于是他立即拉下脸,摆出姊丈的架势责备:“我来梁都前,早就听你阿姊在信中说道,那田博闻乃是一登徒子。你下嫁于他,本就吃了大亏,如今怎还能由着他这般胡作非为?”
“就算你不顾自己名誉,总归要考虑此事对外舅大人名声的影响吧?他如今可是堂堂一国相邦!”
哪知姬绫却反问道:“那姊丈倒是好好跟绫说道说道,君子他此刻到底是怎么个胡作非为?”
“你……”
这次国子建倒是终于确定,这位小姨子就是故意跟自己唱反调。
“我本以为她只是眼睛瞎,怎么现在连心也瞎了?”
想到这里,国子建决定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劝劝外舅管叔吾。
不管是为了管氏名誉,还是自身前途,都绝不能让田博闻取仲姬!
就在国子建被姬绫呛得无话可说之际,一位王女夷旦的侍女,却跌跌撞撞地跑进宴席场中,惊慌失措得大喊道:“救命啊!诸位大人快来救救我家殿下!”
“王女殿下发生何事了?”有热血少年厉声质问。
里息更是瞬间酒醒,挺剑而起。
便见侍女又惊又怕地哭诉道:“那田博闻狼子野心,意图对殿下行不轨之事!”
……
当王女夷旦当着自己面撕裂贴身亵衣的时候,墨烟反而冷静了下来。
原本对方扬言古物就藏于身上,需要宽衣解带展示给田籍看的时候,她是瞬间出离了愤怒的。
这堂堂梁国王女,也实在太不自重了。
为了勾引田籍,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干出这等恬不知耻的事情?
这还有王法吗?
不过当脱衣动作变成撕扯以后,墨烟却不怎么怒了。
或者说,愤怒的方向,变了。
很明显,对方这种离奇举动,配合先前的言行举止,只能有一个目的。
栽赃田籍。
此时王女夷旦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跪倒地上,扯开嗓子大喊救命。
不知内情的人看见了,肯定第一时间断定是“田博闻”意图不轨。
毕竟一个秩三,一个凡人,谁欺负谁,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更别说这里是梁人的地盘,王女夷旦作为一众梁人子弟心目中的女神,天然具有同情分。
可话又说回来。
这不是此刻站在这里的,不是田籍,而是她墨烟么?
大家都是女儿身,栽赃她揍人没问题。
栽赃她对王女意图不轨?
那究竟怎么样才算不轨?
既然这个栽赃从根源上来说,就不可能成立,墨烟自然就没必要惊惶了。
干脆静静地看着对方表演,以待后续。
戏都唱到这份上了,不看到最后怎么行?
必须要将针对田籍的人全都找出来,一网打尽!
……
里息是第一个冲到树林里的。
见到模样凄惨的王女夷旦,里息二话不说,朝着“田博闻”挺剑便刺。
不过下一刻,一道声音喝止了他。
是紧随而来的国子建。
他身后还跟着其他赶来救驾的贵族、侍卫。
“子建兄,莫非你要包庇歹徒不成?”里息剑指“田博闻”,厉声质问。
“贤弟莫要误会!”国子建连忙解释道,“此事人赃俱获,无可辩驳。我怎么会为了一个卑鄙小人,妨碍你我兄弟情义?”
“更何况田博闻作出此等丑事,我身为吕王使者,若不立即与之割席断义,岂不是有损两国邦交,有损外舅名声?”
听国子建有理有据,的确不是要包庇自己人,里息这才放下心来,但目光依旧死死盯着“田博闻”。
“那子建兄是个什么说法?”
“我的意思是,既然此事案情清晰,不若交由城中有司处理。”国子建小心翼翼地提议道,“至于当务之急,一是找医者照看王女殿下,二则派人立即禀告太子殿下与相邦大人,呃,还有孙将军。”
“子建兄固然是老成之言。”里息却不为所动,“但怕只怕相邦大人与孙将军,未必真的能无私处理!”
“唉,那贤弟意欲何为?”
在国子建看来,田籍出了这样的事,当然要第一时间撇清干系,以免被梁人恨屋及乌,影响和谈。
由管叔吾以梁国相邦的身份秉公处置,最为稳妥。
然而他想法是好,奈何里息,以及身边梁国贵族们,此时群情激昂,热血上头,并不领情。
而更为糟糕的是,王女夷旦忽然掩面哭泣道:“都怪夷旦行事莽撞,明知田博闻大人早有邪念,却还妄想以宝物改变心意,反而惹出祸事,影响两国邦交。”
“干脆夷旦就此自戕,大家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言罢,王女夷旦从地上爬起,一头撞向旁边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