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大营的动静,终于还是惊动了黑水人。
数百车骑打着火把抵近侦查,让高地大营的众人很是紧张了一番。
不过当对方将领看到旧墙之后,居然又多出一堵新墙后,没有贸然发动进攻,而是鸣金收兵,回去巩固自己的营盘。
多了一堵新墙,高地大营这边的防守纵深变长,加上还有一座凌空阁楼游弋期间,配合防守,黑水人的这支先锋军想要抢攻已无可能。
而一旦没有了防守压力,居高临下的高地大营,就能腾出手反过来袭扰黑水人的营地。
在主力达到前,先锋军必须优先考虑稳住营地。
“只要熬过明天,此战便无虞了!”崔青圭给众人打气道。
话虽如此,当夜众人并没有松懈下来,而是继续配合百工们,加固已经垒起两丈的新墙。
“龟壳碎片”只是将土壤垒城墙体的形状,坚固是坚固,但作为防守工事,还有很多后续的工程。
田籍干脆出动无头战士大军,代替士兵们干苦力。
反正无头战士们能不眠不休地工作,不用白不用。
正好让士兵们休息一夜。
……
次日天刚亮,黑水人再次发起攻势。
只是相比起昨日首战,声势明显弱了一些,而且黑水锐士含量极少,大概是想在主力到来前,消耗一波防守方的箭矢、体力、士气,已达到“疲敌”的战术目的。
而且进攻的方向,也主要朝着平原城的方向去。
这让原本担心被敌人重点关照的高地大营,一时颇有些无所事事。
最后还是崔青圭带兵冲了一波黑水人的侧翼,以履行“掎角之势”的诺言。
但战果有限。
因为黑水人见占不到便宜,很快就退回了营盘中,紧守不出。
“我总感觉,黑水人似乎在大营中捣鼓着什么……”崔青圭望着下方大门紧闭的敌营,目光忧虑。
其实不用崔青圭说,此时众人多多少少已经察觉。
因为早些时候,黑水人的大营之中,就升腾气大量烟雾。
初时众人以为是早食的炊烟,并未在意。
但随着时间靠近正午,烟雾不但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浓密,甚至隐隐有了些遮天蔽日的趋势。
这时候,反应再迟钝的人,也察觉到有问题了。
“我去看看吧。”田籍道。
“飞高一些,别靠太近。”崔青圭提醒道。
田籍点点头,随即御风腾空而起,很快就到达了一个箭矢难以企及的高度。
这之后,他才往黑水人的方向飞掠而去。
……
来到黑水营地上空,田籍透过层层浓烟,隐约见到一座类似于祭坛一样的木质高台。
高台之上,有十多名披着兽皮的野巫围绕一个火炉一样的东西,跳着狂野的舞蹈。
浓烟便是从火炉上升腾而起的。
这种祭祀方式跟大齐祝者截然不同,甚至跟改火道祭祀明火的方式也不一样,是一种田籍从未见过的风格。
但不知为何,他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很快,田籍就知道熟悉感来自哪里。
正午十分,本是太阳最烈之时,但此时烟云遮天蔽日,天色竟然渐渐黑下。
突然某一刻,空中传来轰隆之声。
打雷了。
不是法家强行催动的天谴,是天然之雷。
天打雷,便是要下雨了。
“这是……求雨巫术!”
田籍感受到身边越发浓郁的雨气,恍然大悟。
下方黑水巫师所跳的舞蹈,不就是他先前尝试凝聚“燧明”真符时,曾经跳过的求雨巫舞吗?
只是相比起田籍当时经过前辈简化过的单人舞,眼下黑水巫师所跳的,明显要复杂高深的多。
相对应地,求雨的效果,也远非田籍当时可比。
不过片刻之后,空中已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必须尽快阻止他们求雨,否则大营危矣!”
崔氏大营地势高耸,雨水本身伤害不大。
但大营中的土壤一旦被雨水打湿,将会导致今夜无法筑墙!
因为湿润的土壤,就算强行以“龟壳碎片”垒成墙的性状,也会因为湿滑松软,无法成为可以依托的坚壁。
搞不好,还会发生滑坡事故,伤到自己!
只是田籍刚刚尝试御气攻击,下方黑水营中的大能立即有所察觉。
田籍分明感受到至少三道秩四的气机锁定了自己。
“雷雨天正是法家主场,我若在此逗留太久,只怕会落入敌人重围。”
想到这里,田籍不得不遗憾后撤,折返高地大营。
……
雨水来得继极为迅猛。
就在田籍回到大营之际,大雨就已倾斜下来,将众人淋了个透心凉。
是真的心凉。
因为这雨一下,原本预计今夜就可完工的营墙,很可能要延期。
就算雨水立即停下,也得等土壤完全干透,才能继续动工。
这至少是明天的事情了。
更别说此时雨水越下越大,远远超出正常限度,且看不到停下的趋势。
这意味着,田籍就算用“逐日”真符强行聚集阳气烘干土壤,也没有意义。
因为烘干速度远远跟不上雨势。
“看来哪怕是秩四御气的大能,依然要为天时所制,未能超脱。”田籍心中感慨道。
此时雨势已成,无可阻挡。
雨不停,高地大营的四丈营墙,何日可见?
……
“今夜立不起新墙,黑水主力到来之日,便是我等覆灭之时!”
泠然阁上,崔青圭高声宣布庙算结果,如同一块沉重大石,压在众人心间。
配合外头风雨咆哮的声音,颇有几分凄风苦雨的悲怆意味。
“只是,如今土壤全都被雨水湿透,我们哪里还有干土可用于垒墙?”
田籍此话既是反问崔青圭,也是问在场的百工。
论起筑墙的事,他们才是专家。
“其实,倒还有一个地方有干土。”公输五忽而开声道。
“哪里?”崔青圭瞪眼问道。
众人也都纷纷看向公输五。
赫然是屹立于风雨之中的旧营墙。
虽然因为风化严重,变得高低不平,坑坑洼洼。
甚至如今与新墙之间,也因为积水的缘故,汇成了一道浅浅的“小河”。
河水不但冲击着墙壁根基,仿佛随时能推倒后者。
但,它毕竟还没有倒。
“我们可以拆旧补新!”
公输五激动地说出自己的思路。
田籍最先反应过来,目光一亮:“小五的意思是,以旧墙之土,来构筑新墙?”
公输五重重点头,解释道:“旧墙虽然外表湿透,但主体结构能抗住数百年风吹雨打,乃是因为本身结构极为密致。”
“这意味着内里土壤,基本都保持干爽。足够我们再将新墙垒高一丈有多。”
“再加上昨夜我们给新墙加建其他结构的时候,其实又在两丈的基础上,垒高了数尺,这两边一加,四丈高度不成问题!”
公输五一番分析下来,众人也都如田籍一般,越听目光越亮。
这好像,还真的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