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某一刻,玉佩突然裂开两半。
与此同时,日者门客睁开眼,目光炯炯地对着高陆侯禀告道:“主上,这次卦象完整,结果清晰无误。”
“卦象显示,平原侯,已死!”
平原侯死了?!
众人视线先是汇聚到日者门客身上,见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感觉不似作伪,于是又都下意识看向离群而坐的田籍。
刚刚这位灵台伯,可是几次三番地否认平原侯的死讯啊。
如今看来,他分明故意在撒谎嘛!
一时之间,宴会上鸦雀无声,气氛压抑。
全都盯着田籍,等他解释。
而田籍此时,脸色也适时露出一副“震惊”的模样,似乎对平原侯之死难以置信。
“灵台伯,你是从平原城赶来的,为何先前我等几次询问夫君生死,你总是矢口否认,再细问就顾左右而言他?”孟夫人神色悲愤道,“莫非你还想说夫君是在你离开以后才仙去的?”
“夫人此言大谬!”公子怀信立即上前为田籍说话,“灵台伯身负重伤,依然为了平原都之事奔波劳碌,乃是高义之士,怎能怀疑他?”
孟夫人却哭着反咬一口道:“公子身为长公子,为何一点也不关心君父生死,反倒处处为外人说话?此为人子该有的态度吗?”
此言一出,立即引来部分田氏族老附和。
那些跟公子怀信交好的族老,也不敢为他声援。
公子怀信一时脸色悻悻,哑口无言。
在崇儒尚祝的大齐,不忠不孝可是极大的罪名,他不似田籍有游者式的洒脱,这种罪名担不起。
这一幕让旁边冷眼看戏的高陆权贵们心中冷笑不已。
……
经过最初的“震惊”的震惊后,田籍脸色渐渐平静下来,露出沉思模样。
孟夫人见状,哼声催促道:“灵台伯好歹说句话啊?怎么,此刻谎言被当众戳破,连解释都不愿解释了?”
“非是我不愿解释,实在是此刻平原城中有两股圣人之道笼罩,对于这位先生言之凿凿的断言,我还是有些怀疑。”田籍沉默声。
听到田籍质疑自己的权威性,日者门客当即吹鼻子瞪眼,道:“卦象如此完整,如此清晰,你就算请别的日者过来看,结论还是一样!”
田籍却摇头道:“且不说平原城有两种圣人之道激荡,先生尚未入圣,难窥圣人之道。”
“便是此刻高陆都这里,同样有祝、法圣人之道压制。先是虽是日者大能,但能发挥出来的实力,也就相当于秩三。”
“如此一来,先生距离圣人境界足足差了两个秩次。就算卦象完整,先生就能确定卦象本身就一定是符合事实吗?”
田籍这连番质疑,说得日者门客脸色越发难堪。
不过就在他即将发飙之际,田籍却突然指着自己道:“这样吧,我同样被平原城邪祟圣人力量侵染,跟平原侯差不多,先生不妨也起一卦,看看我田籍的吉凶生死如何?”
言罢,又指着身上的印绶玉佩等物,戏谑问道:“先生需要拿什么来起卦?可有不损坏物件的起卦方式?”
田籍一个大活人明确无误地站在众人面前,却故意让日者门客卜问他生死,场间众人只以为他谎言被戳穿,恼羞成怒之下开始胡搅蛮缠。
但不管怎么说,他实力与身份并重,刚刚的质疑也算有理有据,于是日者门客一时也不好驳斥。
在以目光请示过高陆侯后,他决定再起一卦,卜问田籍生死,让后者再无理由纠缠。
当然田籍最后的提议,他理都不理。
一个大活人就站在他面前,如果这样还要借助其他物件起卦,他往后还有何脸面在高陆城混下去?
……
只是日者门客万万没想到,片刻之后,卦象一成,他立即陷入呆滞状态,以及深深的自我怀疑。
因为卦象显示,田博闻同样死了!
“这……这怎么可能?”有懂卦象的宾客失声惊呼道,“灵台伯明明在这里好好的啊?”
高陆侯同样有些诧异,连声喝醒失魂般的日者门客,让他再次去确认。
结果后者接连再起数卦,都是同样的结果。
每确认一次,众人心中就多一分诧异。
实在是这个结果,有悖于眼前的事实。
“你们看看我刚刚怎么说来着?”田籍轻叹一声,露出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差一个秩次,就已经难以窥伺出准确结果,更可况如今还不止一个秩次的差距。”
“所以这位先生的卦象,不足为信!”
……
日者门客在一片质疑声中,灰溜溜地离席。
不过此时众人已经无暇去管他了。
因为随着卦象被证伪,眼下平原侯的生死,再度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这让原本已经准备好乘机对公子怀信发难的高陆侯与孟夫人等人,陷入了哑火状态。
当然,刚刚的卜筮结果只能说明卦象结果并不准确,并不能说明平原侯就一定死了,或者一定还活着。
可如果无法给出准确的证明,那平原侯此时是生是死,可就成了田籍的一言堂了。
因为只有他最近去过平原城。
此时孟夫人意识到刚刚自己主动出来质疑田籍,今后双方关系再无转圜余地,于是把心一横,当众说出一个秘密。
一个以她的身份,就算知道也不该多嘴提及的秘密:“诸位大人,妾曾听夫君提起,他与公子怀信之间,有一来自祝庙的宝物,可在紧要关头,互通一次书信。哪怕深陷险地,相隔万里,也不受影响!”
“不知公子能否当众为我等展示此宝物功效,也好顺道确认一下夫君的生死?”
此言一出,公子怀信当即勃然大怒,道:“夫人此言过矣!此宝物关乎平原侯之位传承,乃是祝庙供君父在无法正常传位之时,紧急动用的手段。”
“如今君父尚在平原城中坐镇,你却让我主动用此物联系君父,难不成是想让我趁君父处境困窘,乘机谋夺平原侯之位不成?”
孟夫人已经豁出去了,怡然无惧道:“此时此刻,可不就是无法正常传位的危急关头?妾坚信夫君若在人世,见到公子来信,不但不会怪罪,反倒会果断传位于你。”
“到那时,公子以平原都封君的身份统领我等,也好名正言顺嘛!”
“是啊是啊,公子乃是嫡长子,本就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值此落难之际,若能顺利继位,也能凝聚人心。”不少田氏族人纷纷附和。
当中甚至不乏支撑公子怀信的族老。
他们若早知有这等宝物,说不定早就建议公子怀信动用了。
“这……”
公子怀信见此情状,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继承父位,固然是他心愿。
但绝不是现在这种群狼环伺的时机啊。
一旦平原侯那边没有回音,这平原侯之位,恐怕就再也没机会落到他头上了。
于是他只能再次向田籍投去求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