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此乃圣人之语,怎能如此玷污!”左相当即怒斥道。
太傅原本对田籍评价还算不错,此时见他如此胆大妄为,虽然没有斥责,但还是叹道:“虽有大才,但终归是个游者,将来少不得要敲打一番,方能为陛下所用。”
“太傅,这位灵台伯,我等怕不是不好敲打了”右相提醒道,“他如今是徐国泠然阁元老,而且跟梁国那边,也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太傅闻言,不禁微怔,而后喃喃道:“狡兔三窟么?这小滑头……”
……
不管选题时如何出人意表,胜负终究要在无邪道上见真章。
三人登梯以后,跟上一组一样,前十级云梯走得无比畅顺,就连太子也一样。
当然,他毕竟是在场经验最丰富的,有此表现也不奇怪。
但十级一过,三人同时停了下来。
迷瘴涌现。
单看外观,比先前三位老者还要浓郁。
“年轻人心性不定,迷瘴自然更深。”
“就看谁悟性更高,能先勘破障碍了。”
场边有经验的三名老者各自思忖道。
不出大部分人所料,陈宛最先冲破第一道迷瘴,领先一步。
田籍稍慢一些,紧随其后。
至于太子,在第二道迷瘴涌出的时候,就彻底停了下来。
不但停下,居然还以喜悦的语气大喊道:“荌啊,是你吗?!”
此言一出,全场气氛顿时尴尬无比。
毕竟太子与黑水女刺客贞荌的事,早就闹得满城皆知。
也就老肆师与乐仁还有些不明所以,向晏腾请教。
后者解释,太子每次都是止步于第二道迷瘴,而且每次都会喊出贞荌的名字。
众人私下怀疑,太子孜孜不倦地挑战无邪道,会不会就是希望在幻象里再见那个女刺客一面。
……
且不说太子如何沦陷于旧情之中。
众人目光,很快就落在了领先的两人身上。
陈宛虽然一开始领先一步,但到了第十五级的时候,终究还是长时间停顿下来。
田籍也一样。
这个位置,属于“丙级”评价的区间,若不能冲过去,那这一场比赛便影响不了最终胜负。
此时田籍与陈宛二人,全都露出了困惑表情,似乎遇到了某种难题。
就是不知道谁能破迷障呢?
……
田籍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平原城的故居之中。
却不是公子怀信赐给他的大宅,而是更早的十多年前,属于原主父亲田仲休的住宅。
此时屋外隐隐传来女子哭泣之声,田籍好奇之下,推门而出。
而后,他见到了好几位只存在于原主回忆里的身影。
原主父亲田仲休,田仲休好友崔伯佐。
至于女子哭声,则分别来自原主母亲,尚未自号飞鸿夫人的崔伯佐正妻,以及她的三个女儿。
原来眼前一幕,竟是原主回忆之中,平原田崔二人失踪之前,与家人最后道别的画面。
彼时平原城大疫横行,两人选择在这种时候离开安全城池到乡下调查,也难怪妻儿会哭哭啼啼。
田籍对原主父亲没有多少感情,所以代入感不深,反而想着要不要趁此机会,向崔伯佐讨来古籍残页看一眼?
要是能在这里看到,后续就没必要在宗伯府里继续冒险了。
只可惜他心中虽然有此念头,身上却完全无法自主行动。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身躯,竟是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
不单是他,三个女孩中的姜滢,也不过是脸蛋肥嘟嘟,嘴边挂着鼻涕的小女娃。
远非后来出落标致的少女。
“看来还在‘剧情’之中,未到我的行动时间……”
田籍心中了然道。
这时候,姜滢母亲哭声响起:“良人,你这一去,万一有个好歹,你让妾母女今后该如何自处啊……”
彼时姜滢母亲还不是后来的女强人飞鸿夫人,完全是一副以夫为纲的柔弱妇人模样。
“是啊是啊,听说城郊驿馆收容的病患,已经多得快塞不下,想必乡下情况更为恶劣,你们要不就不去了吧……”
相比起直白的姜滢母亲,原主母亲是个性格更为内敛的妇人,平时极少干预丈夫的事。
但值此紧要关头,终究忍不住开声挽留
崔伯佐当即板起脸道:“我与仲休,是都府要吏,有职责在身,你们这些妇道人家懂什么!”
“可是阿父,滢儿不想你走啊!”姜滢稚嫩的声音响起。
见年龄最小的女儿哭求,崔伯佐的脸色顿时柔和下来,安慰道:“阿父去查清时疫根源,就是为了保护咱们城中的家,保护你们啊。放心,有你世伯仲休作伴,互相照应,阿父必定能安全归来的……”
这种成年人理性的话语,自然无法说服尚在依恋父母年纪的小姑娘,于是姜滢哭闹的得更厉害了。
只是平原田崔去意已决,不会因为妻儿挽留,而有所改变。
历史早就证明了这一点。
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姜滢屁颠屁颠地跑到田籍跟前,拉着他的手道:“博闻兄长,你帮滢儿劝劝阿父不要走好不好?滢儿不想他离开,呜呜……”
姜滢哭声一起,田籍心中莫名一动。
他发现自己可以行动了。
“莫非眼前这一幕的考验,是让我选择是否帮姜滢劝回平原田崔二位?”
“不对,看那两位决绝的姿态,我一个小屁孩身份,肯定改变不了他们心意。”
“这一幕的考验,应该不在于劝这件事本身,而在于我此时对小姜滢的表态……”
田籍搜寻起原主记忆碎片,发现当年面对小姜滢的请求,原主不但没有帮忙阻止父辈离开,反而劝姜滢要懂事一些,不要再哭闹。
因为他当时心中真的认为田崔两人的选择,是正确的。
小姜滢自然很生气,扬言今后再也不理他了。
田籍如今以成年人心态来看待,自然明白小姑娘只是想找最亲密的玩伴来安慰。
但凡原主事后稍稍服软,这事也就过去了。
不过原主当年同样是个小屁孩,哪能想到这一层,姜滢不理他,他也不理对方。
“大概后来姜滢疏远原主,便是从这件事开始产生芥蒂的吧。”
想到这里,田籍感觉心中莫名有个声音在催促,让他无论如何,都先答应小姜滢的请求。
只要答应,后来的一切就都可挽回。
“原来所谓迷瘴,是落在这处。”
田籍目光一闪,心中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