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灭两个火巨人后,门后再无邪祟出现,
场间一时陷入诡异沉寂,唯剩田恕继续往前的脚步声。
徐侠以为再无强敌,正要继续跟上去,哪知刚刚起身,一声暴喝从门后传出:“滚出这里!”
平地惊雷,夺魄惊魂,徐侠只感觉双脚发软无力,再难迈出半步。
这是赤果果的境界压制。
仅仅是一句话,徐侠就失去了反抗力气。
圣人之言!
“原来此地真的有圣人级别的邪祟啊……”
徐侠惊恐看向田恕,却见先生脸色微微煞白,已不复先前从容。
饶是如此,他仍旧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走向门内走去。
“多年不见,难道竟连叙旧片刻也不愿吗?”田恕明面表情痛苦,却仍旧咧嘴笑问。
“没空!”
又是一声暴喝,态度决绝。
仿佛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徐侠见状既为先生担忧,又不禁有些疑惑。
先生好像与门内邪祟圣人是旧识?
就在田恕刚刚踏上门前石阶之际,一道炙热的火焰猛然从门洞席卷而来,瞬间将田恕身影吞没。
徐侠顿时吓个半死,心道这次他们两人怕是要彻底交代这里了。
哪知下一刻,门前清风徐来,吹散了滚滚烈焰。
再看田恕,除了发尾又烧糊了一些,竟无大碍。
就连后方的徐侠,也自觉身心莫名一松,舒爽清凉,不再受火圣人的邪异力量压制。
能对抗圣人的力量,至少也是圣人。
徐侠终于确定先生背后必定另有高人,而且先生既然以知北为号,又是游者大能,那这位高人多半就是从不显山露水的知北祖师。
尚未露面,便能轻描淡写地挡下邪祟圣人一击,如此手段,怕也不是一般圣人可比。
况且能调教出先生这位惊才绝艳的“知北大侠”,又岂会是平庸之辈?
徐侠心中越发好奇那位知北祖师的真面目。
这时门后火圣人见到田恕有不亚于自己的圣人手段护身,大概是想到再难逼退对方,语气一转,幽幽叹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又何必再来此地相见,徒增感伤?”
“我刚刚已经说了,就是过来叙叙旧。”
言罢,田恕跨过石质门槛,往后一蹲,直接坐到了门槛上。
与此同时,他身旁忽然勾勒出一道火焰背影,也落在门槛上,与他并肩而坐。
徐侠在后方看不到背影正面,但这不妨碍他感知对方圣人气息,一时又是惊叹不已。
换作是他,哪怕身上有圣人庇护手段,也绝不敢如此靠近一个邪祟圣人,更无法如先生这般安坐如山。
“先生不愧是先生,我不如他远矣……”
……
且不说徐侠在后方作何感叹。
田恕见故人终于肯现身相见,三十多岁人的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的灿烂笑意。
“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那还用说!”火圣人冷笑一声,“我都入圣了,还能不好?倒是你,都这般年岁了。还要靠别人的东西才敢来这里,还是赶紧回去好好自省吧!”
“那怎么能比呢?”田恕赌气似地反驳道,“你情况特殊,兄长是天生妖孽,我这等平庸之资怎么能跟你们相提并论?”
因为是聊私己话,两人此时以神识心念交流,并未让后方徐侠听到。
否则后者怕不是要当场裂开。
连先生这般大才都只能算“平庸”,那我徐侠算个啥?
“说起你兄长,你此番过来,莫不是以为他与他的楼会从此地归来?”火圣人沉声问道。
“终究是要看一眼才能安心。”田恕微微点头,“毕竟兄长行事,常常出人意料。”
“那如今你也看到了,这里并没有他任何布置,可以安心回去了吧?”
听到对方又要赶人,田恕撇了撇嘴,撒娇似的嘟囔道:“别人的阿父都恨不得与亲儿多说两句话。你倒好,多年不见,半句话都不愿与我多说!”
“那你想我跟你说啥?”火圣人,或者说“飘飘”挠了挠火焰长发无奈道。
“譬如你生前有什么未了心愿?我可以帮你弥补嘛!”田恕列举道。
“又如你在城中有没有留下什么金银财宝之类的,你老人家是无福消受了,但我将来娶妻生子还要用啊,别浪费了嘛!”
“甚至于说,你在外头有没有瞒着阿母养了什么野女人?我不介意多认个弟妹什么的。当然妹妹更好……”
“你这臭小子,胡说什么呢!”飘飘见儿子越说越离谱,笑骂一声,忍不住挥拳轻捶一下他后背。
可刚刚抬手,却想起自己浑身烈焰,怕误伤儿子,终究还是悄悄收回。
田恕闻言嘻嘻一笑,也不知是否留意到老父在他背后的片刻纠结。
但经这么一闹,两人久违的父子之情终于打破了十七年的隔膜,仿佛重回旧日时光。
……
又闲聊了一阵,飘飘忽然有所感应,语气一顿,沉声道:“那位大人似乎发现了你偷偷入城,你兄长留下的手段未必能护你周全,还是速速离开吧。”
田恕闻言并未着急,反而好奇问道:“阿父是说与龙尉对峙的那位火圣人吧,不知如今它是个什么境界?”
“数年前便已经全圣,如今到底什么境界,我也说不准。”飘飘无奈道,“毕竟我对此事也是一知半解,就连自身境界也是随它水涨船高,糊里糊涂就入圣了。”
“至少有全圣境界么……那兄长之事就更有胜算了。”田恕目光微闪道。
“怎么,你兄长对那位大人也有安排?”
田恕坦然承认:“它可是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原来如此。”飘飘当即了然,“既如此,该看已看,该说已说,你还是快些离去,别耽误你兄长的大事!”
田恕点点头,但站起身,又忍不住回头多看父亲一眼,不忍离去。
“雏鹰终有离巢日,稚儿亦有离家时。”飘飘见儿子这般模样,有感而发,“你虽在外游历多年,但心却一直担待于此地,大概因此未能勘破入圣机缘。”
“我儿啊,快快去振翅高飞吧,你已经在这里,耽搁得太久太久了!”
“嗯嗯!”
田恕重重点头,揉了揉眼眶,而后倒退三步,对父亲郑重一拜:“阿父保重!”
“你也保重。”
田恕毅然抬头,转身离去。
待他下得台阶,府门重新关闭之际,飘飘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你们姐弟能平安长大成人,为父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田恕闻言灿烂一笑,终于从容迈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