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这有没有可能是黑水人的诱敌之计?”
田籍的疑问,也是很多人心中共同疑问。
包括最先发现情报的碧池。
毕竟她虽然善于发现漏洞,但不确保百分百准确。
“得知这个消息后,妾也起了数卦以确认消息真假。”
“南方神算圣后”姬绫补充道。
“可以确定的是,天命确实有了变化,而且变化不小。唯独是乱世人本身就是逆天之数,不在原本天命之中,故而妾一时之间也难以断言这种变化,到底是对哪一方有利。”
已经成为秩六天人的徐昭也给出自己的判断:“帝星暗淡,荧惑守心,凡间天子必有大难。而眼下能称为天子者,不过黑水皇与齐皇两人而已。”
“当今齐皇登基不久,且还年幼,帝星尚未来得及照拂,因而此天象多半还是要应在黑水皇身上。”
“彰之兄能百分百确认其死讯吗?”田籍期待问道。
“谁能百分百确定呢?”徐昭摇头道,“我等只是圣人境界,而对面却是确凿无疑有仙人为后援。”
这也是田籍最纠结的地方。
大泽之下就有仙人,谷洞祖师本身就有秩七实力,理论上确实能误导他们这些圣人的判断
偏偏他们这边的仙人层次力量,田籍自己这个半吊子世界主就不说了,燧皇暂未能出山,而夏耕虽然是正儿八经的秩七,却不是擅长推演料事的类型。
“依我看,黑水皇假死诱敌的可能性不高。”徐公出来分析道,“【一人心】之道,乃至整个黑水法家的权威,全都依托在他一人身上。特别近年我们不断压缩其战略空间,黑水皇不得不以暴政巩固统治,其实整个黑水朝已经是一地干柴枯草,一点就燃。”
“之所以能维系至今日不倒,黑水朝自身底蕴深厚是一方面,数代法家积累下来的无上权威乃至据此形成的统治惯性,则是另一个重要方面。”
“这种时候,黑水皇驾崩消息传出,不管是真是假,都必定会引起朝野上下的动荡,进而让许多被压抑多时的声音冒出,点燃反抗火种。”
“如此一旦形成燎原之势,哪怕黑水皇突然‘死而复生’,也难以顷刻间平息下去。就算最后成功平息,【一人心】的影响力也必定会被极大削弱,可谓自毁长城。”
“到头来,弄巧反拙,不是真死,也跟真死差不多了。”
“我明白徐公的意思了。”田籍恍然点头,“相比起诱敌可能获得的收益,黑水皇假死的代价太大,弊大于利!”
其余众人也都反应过来,纷纷有所思。
所以,黑水皇真的死了。
“兄长,我有一计,或许能试探出黑水皇是假死还是真亡!”
这时候田恕听众人一番分析,忽而开声。
见众人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早已是壮盛之年的田恕毫不怯场,分析道:“这些年为了配合兄长掌控西泽,紫龙卫的明暗谍子没少往黑水朝野渗透进去。”
“如今虽不至于兄长一声令下,彼辈望风而降。但在几处边境之地,狐字营确实与不少有意反皇的势力搭上了线。当中最大的几个字头,根本就是紫龙卫暗中资助的。”
简单介绍到这里,田恕终于道出自己的思路:“原本这些个暗子,愚弟是打算在大军西征之际才发动,以里应外合之势第一时间助我军在黑水境内站稳脚跟。”
“不过如今不妨让他们提前发动,我军却可以徐徐进发,以暂时作壁上观。”
“若黑水诸圣能在三日之内扑灭各地叛乱,我等不必再迟疑,三路大军齐发,彻底将乱世人势力连根拔起!”
“否则,彼辈便极有可能是行诱敌之计,我等不妨再观望一阵,且让其境内野火再烧得更旺一些。”
田恕这番分析,前半段大家都听明白了,大致猜到他的用意,哪知后半段的结论,却峰回路转。
有人当场质疑他是不是说反了。
唯独少数几个心思机敏之人,如姬绫如碧池,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来这些年你历练不少,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田籍赞叹一声,露出老怀大慰的笑容。
“你想做什么且放手去做,为兄会在背后支持你!”
闻得田籍此言,田恕便知道兄长理解自己的意思了,当即扬眉一笑,而后轰然领命而去。
……
……
一日后,天阳国与黑水朝边境上,一队百多人的奴隶正被两名官兵吆喝着驱赶往西行。
他们是来自陈国的战俘。
自东西两方霸主宣战伊始,虽然双方主力尚未完成集结,但边境擦枪走火的事情时有发生。
对于陈国的人来说尤其如此。
过去二十年他们就是东西双方对抗的前线,战事未曾有一年消停下来。
不过是头上效力的主人从东边的换成西边,而后最近又重新回到东边而已。
甚至当中有好些人,根本不是第一次被黑水人俘虏。
大概因为如此,陈人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以至于当下被赶往西边去修皇陵,反而还感到有些庆幸。
至少修皇陵不必担心死在战场上。
虽然同样不轻松就是了。
怀揣着这样的心态上路,这一百多人固然目光麻木,行动迟缓,但终究也未曾试图反抗或是逃离。
如此一路无惊无险地走到黑水朝边境,却终于在这一日,遇到了困境。
原来这日下暴雨,山路被泥石流淹没,无法再前行了。
在场奴隶大多只是凡人,少数有秩者境界也不高,且人人带伤,这种程度的地灾,却已经是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一道天堑。
于是众人无奈之下,只得就近寻了一片树林避雨。
哪知这一等,三天过去了,雨势不但不见渐弱,反倒让山洪越涨越高,最终将这片高地树林围成一座临时的孤岛。
这下不但无法照着原路前行,就连试图绕道都无路可走。
众人观望了一下水势,就算此时大雨停歇,等山洪退去,怕还得要等一两日。
肯定无法如期赶到既定目的地了。
在场之人对黑水严酷律法多多少少都有所听闻,知道失期之罪非同小可。
特别是他们此行任务是去修皇陵。
特别是他们这些人本就是战俘之身。
根本不会有人怜惜他们的生命!
想到这里,全场战俘,包括两个负责押运的小吏,全都惶恐不已。
唯独其中一名面孔相对白净的年轻男子,脸上不但没有惶恐之色,反而伴着雨声酣然入睡,好不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