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朱翊钧将目光从《帝鉴图说》上移开,看到陈太后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
结合之前张居正三人出去的时间,朱翊钧猜测应该是遇到了,而且是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
“娘亲。您这是怎么了?”朱翊钧连忙拖着自己不灵活的腿脚,快步迎过去。
见到朱翊钧这般关心自己,陈太后心里也是舒服了不少,看来之前的举动,对方并没有在意。
“陛下,对于冯保被换一事,你怎么看待啊?”
朱翊钧没想到对方直接把皮球踢到自己这边,明明谁都知道自己的这个十岁的孩子是傀儡,还逼着表态,果真吓唬孩子有瘾?
“高公开口,朕不敢拒绝。”朱翊钧‘下意识’的缩着脖子,轻声抱怨了一句。
陈太后见状,自然明白高拱的强势已经引起了朱翊钧的不满,那么自己动手,也不会有人在大势上挽救高拱了。
想到这里,也是极为幽怨的怒斥一声,“竟然敢如此欺凌孤儿寡母,真当哀家身为母亲的,不敢鱼死网破么!放心,皇儿。这口气,娘帮你出。”
“谢谢娘亲。”朱翊钧随即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再配合自己胖胖的小脸蛋,说不出的憨厚。
当陈太后心满意足的离开后,朱翊钧转过头,把目光聚集在一旁的陈洪。
此前一直偷瞄的陈洪,立刻发现了皇帝正在看自己。立刻把视线调整到脚尖。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陈洪明显感觉到皇帝始终没有把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二人谁也不动,就这样僵持了半个时辰。
陈洪虽然清瘦,但也是从朱翊钧太子时期一直服侍过来的‘老人’。但这样情况是第一次遇到,那种玩味似的审视,让他浑身上下不舒服。
最终实在忍不住了,轻声确认道:“陛下?”
“……”
陈洪这一刻再也扛不住了,精神压力实在太大,立刻跪倒在地,身体颤抖的自己扇着自己嘴巴,自责道:“陛下,奴才有错,奴才有错。”
陈洪的这一举动,让朱翊钧心中不由得悲叹一声。‘果然也是心里有鬼。’
“说吧,哪里错了。”朱翊钧可是在国外上混迹多年,上位者的语气可是模仿的惟妙惟肖。那股子淡然,再加上‘皇权’加持,便吓得陈洪的心理防线,顿时崩溃。
“是高大人。高大人让我保护陛下。同时给了奴才二百两白银。但是奴才可是一点都没花啊。”其实高拱给陈洪的只有一百两,但是为了能活下去,他不介意再自掏腰包,把高拱在皇帝的心中形象进一步恶化。
“起架,文渊阁。”
“是。”看到皇帝没有立刻清算自己,陈洪心里长舒一口气。反正刚刚陈太后说的话,他也听到了,高拱别看现在还是风光无限的首辅,但是垮台是必然的。
这也是朱翊钧第一次使用自己的‘皇帝’这个身份。在陈洪的张罗下,很快一个小型的车驾次第便准备好了。
朱翊钧粗略看了一眼,自己这一趟,差不多50人跟着自己一起,排面十足。也是大大的满足了朱翊钧的虚荣心。上辈子要想体验这样的情况,只有红白事才能行了。
“皇上驾到!”陈洪站在文渊阁门前高声喊道。
很快所有的人员纷纷跑出来接驾。
看着乌泱泱跪倒一地的重臣,朱翊钧心里大呼:“这很难不堕落啊!”
“进去说。”朱翊钧命令道。
进到一个安静的房间后,三位顾命大臣向陈洪投去询问的目光,明明是刚刚分开,怎么又见面了。
陈洪则是一副吃了死孩子的表情,变身木头人,呆立一旁,目不斜视。
朱翊钧也不拖沓,开门见山的说道:“今日,你们是否冲撞了朕的母后。”
这样的行为发生在一个意气风发的小孩子身上,再正常不过了。
原本有些忐忑的高拱虽然双眸中仍有存疑,但也是开口解释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陛下,完全是误会了。不知何人与陛下谈及此事?”
“母后本人。”
这一回答,让三位顾命大臣脸色一下子难看了不少。在三人看来,就是陈太后拿小皇帝当枪使啊,这才刚继位几天啊,就敢挑拨大臣与皇帝的关系,再等下去,那这太后不得重现武则天的风采,杀得皇室香火断绝啊!
之前更换冯保的行为,最多算是‘涉政’,现在可是有点要‘当政’的意思了。
唐朝那样厚实的家底,都差点没经得住武则天前期的折腾,现在的大明哪里还能承受如此风险!
此时一旁的陈洪,可是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之前看小皇帝问询自己的样子,他以为是要清算高拱,结果来了之后,居然是要通过‘陈太后’这个强大的‘外敌’,逼迫已经分裂的高拱、张居正再度联手,进而遏制陈太后。
朱翊钧采用如此计策的最根本原因,就是他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只了解张居正。
对于朱翊钧而言,不就是想索要权力嘛,大不了全给了。自己前十年当一个听话的盖章机器。最次也能像历史上的‘他’一样!但是无论是后族势力庞大的‘陈太后’还是生母‘李太后’,都是不可控的因素。
要知道,这片土地对于‘孝’这个字有着极为深刻的理解。万一,生母李太后给自己扣一顶‘不孝’的帽子,让自己的宝贝弟弟继位,那不是图为他人做嫁衣。毕竟历史上,李太后可是为了这个小儿子,查抄了张居正的家底啊。
现在的情况是生母刚刚当上这个位置,胆子还比较小,所以就拿陈太后开刀最好,反正她也是威胁十足。
当然担心自己非正常死亡的心态是绝对不能表露出来的。一切都要让三位聪明人根据自己给出的‘线索’推测出来才行。
这也是朱翊钧这样的留学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没有殷实的家底,留学就是一件比较痛苦的事情!所以他们大部分没有长远的目光、缺乏足够的勇气,所以赚大钱没有他们,但是他们也有着自己的一套准则,那就是可以吃小亏,但绝不能吃大亏。
对于权力的失去,这是‘小亏’,但是太后不遏制,那是涉及到自己性命的‘大亏’!
至少封建社会上千年,一个朝代同时有两任皇帝的活着的,只有那么一对,还是父子关系。
至于其他人,关我朱翊钧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