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朱翊钧谈劝学

明朝的科举一般是在八月份持续到来年三，四月份，而距离开考也是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按照明朝皇帝的习惯，一般这个时候就要写下对于自己这个时代人才的“劝学”，即能体现当朝皇帝的气度，也能表现对人才的重视。直白说就是鼓励更多的高人隐士参加到科举之中。

今天的张居正给自己的作业就是这个。本来朱翊钧打算直接让张居正代笔的，但是张居正说道：“即便代笔，也要清楚陛下的真实意图。所以陛下不用担心，可以先写一个初稿，后面交给老臣即可。”

冯保研完墨，便安静的立在一旁，化身木头人。

整个殿内毫无杂音，只有朱翊钧食指按照心情轻轻敲击案牍的声音。

朱翊钧心里大呼生不逢时，“晚了啊，晚了！朝代错了啊，唐已经过去了，最容易薅羊毛的朝代已经过去了啊！！”

明朝被熟知的是小说，记忆里是没有特别出名的诗人。

“那清朝？”小皇帝低语。

“倒是有个诗人，可是纳兰性德写的印象都不深啊…麻烦了。”朱翊钧食指敲击的频率明显加快。

所有的回忆方式都是有逻辑支撑的，一般人是做不到立刻从脑海中调出自己需要的信息。往往都是按照一定的脉络，例如时间、地点、人物等等。

既然唐诗直接被毕了，那么可供朱翊钧选择的就狭窄了几分。

尤其要符合张居正给自己留的作业的话，更是难上加难。

最终在朱翊钧脑海剩下的句子只有那句多年前被用作广告语的‘少年强则国强’。

其余信息实在化作记忆碎片，被大脑封存了。

“这大半个月，也算是知道不少了。干脆借着这个句式来写个小作文吧。”朱翊钧无奈道。

随后开始动笔，而一旁的冯保看到沉思许久的陛下的开头句式，瞬间充满了期待。这句作为开头首句，实在太过霸气！

（以下化用梁启超先生原文。）

少年强则国强！此乃只因于我心中有一少年国在。

此国绝不独属于朱氏一家之私产，乃是万民之。国之兴亡，常因上层老朽，以致冤业丛生，良民失所。然少年中国者，以老带新，奋发图强，为天下大同可粉身碎骨，为民族大业可笑看生死。朝代更迭，屡次上演。少年国会是皇帝贪图享乐，失去本心？还是权贵迷恋金银，失去志向？抑或是百姓难以翻身，无奈之举？

俱无矣！太祖日审百斤要事，重臣日夜殚精竭虑，官吏时刻关心百姓。此为建国之初之常态。乃是朕心中之大明，百姓心中之大明。今，朕方满十岁，百废待兴，万物初始。大明亦如少年国一般。

若使国之进步，非朕一人之力，非朝廷百官之力，而需天下万民之力。昨日之颓、废、腐、朽，已封于昨日；未来之盛、富、强、爱，乃是我少年责任。

少年智则大明智，少年富则大明富，少年强则大明强，少年独立则大明独立，少年自由则大明自由，少年进步则大明进步！红日初升，其光芒万丈；河流入海，则一泻！潜龙腾渊，麟爪飞扬；虎啸山林，百兽震惶；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美哉，我大明世代，与天不老！壮哉，我大明少年，于国无疆！

朱翊钧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助一般，极其连贯书写下这篇‘作文’。

轰轰烈烈，一气呵成。冯保在一旁看的是目瞪口呆。

“陛……陛下……写的，实在是太好了。”冯保从这篇文章里，看到了朱翊钧无尽的锐气，以及难以想象的大胸怀！

“夸早了，还有！”胸中豪迈之情沸腾的朱翊钧自然而然想到那篇经典的文章。

换好新的纸后，一旁伺候的冯保，心里默念道：“沁园春·雪……”

当朱翊钧最后一笔落下之后，冯保彻底是对身边这个十岁的孩子服气了。

虽然这是一首词，但是却多了一股强横无比的霸气！

“怎么样？”朱翊钧指着两篇文章询问道。

“都好，都是完美的无可挑剔！”冯保心服口服的说道。

“太傅说要劝学，但是这两个风格明显不同，你觉得哪个好一点，直说啊，朕不怪你。”朱翊钧生怕冯保碍于身份，不敢说实话。

“奴才才读几天书，哪里分得清这个啊。陛下，您还是明日拿给张首辅查验一下。听听他的意见。但奴才还是要强调，这两篇都是传世文章啊！陛下真乃文曲星下凡！”冯保搜刮出肚子里最好的词汇，来表达出自己的钦佩。

一听冯保这话，朱翊钧不自觉的想起了历史上那位乾隆帝，一生留下无数诗篇，想必那时候的掌印太监也是这样说的吧。如此一想，原本的激动也变得索然无味。

“算了，无聊啊。”朱翊钧双手交叉，放于脑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冯保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朱翊钧这样的举动明显是说明自己的马屁没拍对位置啊。

次日。

张居正一脸悠哉的过来检查朱翊钧的作业，当看到准备了两份的时候。

立刻鼓励道：“陛下有心了。有打草稿的习惯就是很好的事情。”

“呵呵。”朱翊钧扯了一个标志性的假笑不再言语。

对于周围这样时常出现的‘硬夸’，拥有三十岁灵魂的他只能感觉的无比的尴尬。

张居正首先拿起的是《少年强》，冯保也是格外留意张居正的神色变化。他要好好学习一下，当朝最有权势，最博学的人是如何拍马屁的！

很快，张居正收起嘴角的笑意，变得神情肃穆。当目光扫到结尾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下一脸懒散的朱翊钧，疑惑的摇了摇头，重新读了一遍。

“刚刚张居正这神态绝了，那股子疑惑、吃惊完全体现出来了。下次陛下再做出壮举的时候，我也要用！”

张居正在看第二次的时候，则是有感情的朗诵出来，抑扬顿挫的音律，让这篇文章的力量陡然上升数个层级。

连朱翊钧熄灭的那股激情，都被点燃。关心道：“太傅，写的如何？”

“臣读完这篇文章，只感觉内心激动，神采奕奕，大有为了国家前赴后继在所不辞。作为大明读书人，谁没有这样的志向呢，尤其是那些雄心壮志的少年，哪个心中没有这样远大的抱负？但是毕竟现实太过于残酷，许多人经历过许多事后，渐渐心志泯灭，再也没有了斗志，就更不要谈什么豪言壮志了。”

“不愧是首辅啊！这说到陛下心坎里了啊！”任凭冯保在心里如何吐槽，也只能压下嫉妒之心，全身心的记下张居正的每句话。实在是能力上的差距，不得不认。

朱翊钧的身体微微前倾，继续说道：“先别着急夸，还有一篇。”

“不是草稿么？”说着，张居正拿起了手边的另一张纸。

原本张居正脸上的笑意，瞬间被吃惊所取代。

张居正沉默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

“陛下……”

张居正的语气似乎有些不解。“少年凌云多壮志，这点臣理解，但是自古以来，在霸气方面能与陛下相比之人，唯有秦皇汉武了吧。”

冯保轻轻的咳了一下，善意提醒道：“陛下可是说他们略输文采啊。”

“啊，啊。对的。对的。”张居正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心中的帝王代表，早已被朱翊钧‘击败’了。

“绝了，臣有些等不及看到陛下成长起来了。”张居正轻声说道：“此刻，臣才明白那五个字的含义。”

朱翊钧好奇道：“哪五个字？”

“天、地、君、亲、师。陛下虽年幼，此时千古一帝潜力已现，实乃令人不自觉依附于您。想要追随您。实为国之幸事！大明之幸事啊！”说完，朱翊钧发现张居正早已是热泪盈眶。

当眼泪从张居正眼中落下的一刹那，冯保心里的钦佩名单，又多了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