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之后,简单洗漱一下,去去周身的煞气,朱翊钧便直奔文渊阁。
此时的内阁老爷们,早已等候朱翊钧多时。
一个个说不清是惶恐,还是担忧。
“首辅大人,即便再如何,你也不能这么悠闲的泡茶吧。”吕调阳皱着眉头说道。
“那我干什么。反正该面对的就要去面对,我担心不润润嗓子,一会要聊很久。”
其余几人一想,朱翊钧出宫这么久,回来肯定一大堆问题,要是开始汇报的话,指不定下口茶什么时候能喝上。
“还是首辅大人深谋远虑啊。”
“是极是极,我来给诸位大人沏茶。”
吕调阳看着眼前的一幕,犹豫的半响,最终还是默默的坐到了一起。
“陛下驾到!”张鲸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喊这四个字了,这段时间他才是那个茶饭不思的苦命人,如今朱翊钧的回归,让他的腰杆子瞬间硬了。
“今晚多加两个菜!”张鲸看着朱翊钧的背影,心中默念道。
当朱翊钧踏入文渊阁的时候,看到所有人都在滋遛滋遛的喝着好茶。
“喝着呢?诸位大人。”朱翊钧轻声问道。
众人连忙将茶杯放下,整齐的给朱翊钧请安。
“参加陛下!”
“起来吧,其他人正常办公。张居正,你出来一下。”
其他人看到张居正被朱翊钧单独叫了出去,心中的不安稍微退散了一下。
更有甚者是长舒一口气。
“我怎么感觉陛下的威严又重了几分啊?”
“你也有么,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
杨傅轻声道:“这是一件好事,证明咱们的陛下长大了。”
……
张居正跟着朱翊钧身后,走入一旁的东厢房。
“你先说,还是朕先说?”
面对朱翊钧的提问,张居正思索了一下,便轻声说道:“那还是臣先来说吧。”
“好。”
“先给陛下一个零分,没有异议吧。”张居正沉声道。
朱翊钧想了想自己经历的那些事,确实不像是一个皇帝该做的。
“虽然又是零分,但这次朕欣然接受。”
“政务方面,此前陛下要求的新农作物臣已知晓,同时还做了一些准备。”
“朕在广州府知道了。直接说原因吧。”朱翊钧插话道。
张居正没想到朱翊钧竟然跑了大明的最南方,一时间有些愣神。
“陛下去了广州府?”
“嗯,同时还当了舌人,帮助赤月阁联系的西班牙的十三皇子来合作,同时还把当前欧洲的【发电】技术要了过来。顺便,还见到了大明最大的海上威胁林凤一面。然后知道了陈勇私下里贩卖火器的事。”朱翊钧一股脑的将一起都说了出来。
“那涉及的官员?”
“名单我已经给齐越了,这是叛国,大明法律还是太仁慈,不够泄朕心头之恨。”朱翊钧轻描淡写的说道。
要知道朱元璋本身就是对于官员极度苛刻的皇帝,于是有了‘满清十大酷刑’的前身。
而现在朱翊钧的话,显然是认为对于这些参与贩卖火器的官员来说,还是太温柔了。
“似乎,不太合礼法啊。”
朱翊钧直视着张居正,一字一句的认真道:“朕,就是法!”
张居正闻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陛下,会不会操之过急啊?臣能从陛下的身上感受到无尽的愤怒与压抑,但如果贸然释放的话,这个天下会不会狼烟四起?会不会与当初陛下所求的百姓富足有所违背?”
张居正的一番肺腑之言,只换来朱翊钧的一阵冷笑。
“要不要告诉你,朕这一路都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你可知道,在没有那些官员努力粉饰的大明底层,到底是如何?朕的内阁首辅,张居正大人!”
“朕能看到底层官员为了百姓而努力,为何中层、上层官员却只想着自己荷包?单单说几个月前的广州水灾,有一个官员叫徐高,起早贪黑的帮助灾民搭建帐篷,累的毫无形象可以,这是好官么?”
“可你看看他的领导陈府尹,却在第一时间忙于运输火器的事宜,枉朕还以为他在抢救什么重要至极的物资!他能等的,百姓如何等到了?是朕,截了自己的皇商,然后就说服了一帮侯爷,这才将最困难的时间撑过去。”
朱翊钧描述的极其平静,但张居正却其中听到了冰冷的杀意。
“陛下,如此下去,绝非治国仁君啊。”张居正劝谏道。
“仁君如何?贤君如何?暴君又如何?以前,朕拿你们当人看,以为可以区分成好人、坏人,经过这么一遭,朕明白了。”
朱翊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朕就应该拿你们全当狗看,听话的,就留着看家,不听话的,就杀了吃肉。”
一君一臣,对视而立。
一股莫名的气韵,夹杂在二人之间,缓缓游荡。
“陛下,你长大了啊。”沉默许久的张居正,轻声点评道。
“那既然如此,长大了,就应该收到礼物。朕要陈氏九族人头,以及这一条贩卖线上所有涉及到官员三族人头,这样算下来,过分么?”朱翊钧笑着问道。
张居正粗略一算,几百颗人头……
“陛下不怕天下读书人的口诛笔伐?”
“凡有功名在身者,当众论政的,视为叛国,过分么?”朱翊钧再问。
“就算是政治打压,也不能如此严密控制的。”张居正立刻摇头拒绝道。
“朕给你一个选择,要么今天致仕回家当个富家翁,要么站在朕的身后拉住朕,不让朕彻底疯狂。”
张居正听到这句话,能感受到对方眼底的歇斯底里。
“陛下,对手到底是谁?”张居正的语气不由得有一丝恐慌。
“对手?可以是你,可是他,可以是所有人。当朕亲眼看到四个孩子笑呵呵的被献祭给海龙王的时候,朕的心都碎了,想我煌煌大明,既然地方还有活人祭祀,而且还是在经济发达的广州府啊!这天下,朕不清楚到底如何的灰败才能乐呵呵的看着这样的事一幕幕发生!”说着,朱翊钧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