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众人纷纷点头。
就像朱翊钧当初说的,这个时代能好好读书的,都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得到了积极反馈之后,杨建国轻轻的点了点头。
说话间,杨建国手也没停下来,便在模型上,摆出了日食时太阳、月亮的相对位置。
“大家可以看到,发生日食时,太阳、月亮都必须位于黄白交点附近。”杨建国继续说着,同时推动三个小球沿轨道转动道:
“假设再过去许多天后,太阳、月亮又运行到了几乎与此完全相同的位置,那在大地上必将观测到一次类似的日食。”
到了这一步,杨建国留意到不少人已经迷茫了。
大明的天文学确实一塌糊涂,这在汉朝就很普通的知识,只有监正和几个此前一起编制《大明数学》的人能跟上,其余人的目光都已经涣散了,就像看到这儿的诸位……
见老监正点点头,显然是听懂了,朱翊钧略感欣慰的接着道:
“所以只要有太阳连续经过黄白交点的耗时,和月亮连续两次经过黄白交点的耗时,然后求这两个数和每月天数的最小公倍数,就是重复一次所需的天数了!”
“一个月平均是二十九点五三天。一个交点月是二十七点二一天。一个食年则是三百四十六点六二天。”
交点月和食年的数据自古就有,老监正随口就能说出。
显然,对方也不是吃干饭的。
“那你会算吗?”杨建国期冀问道。
老监正摇摇头,眼泪都快下来了,他才刚刚装了一秒都不到,就被现实在脸上狠狠的拍打。
“好吧,我教你。”杨建国毕竟好为人师,便手把手教他,如何分解质因数。
谁知老监正一教就会,马上提笔算起来,没多会儿,便报出了数字道:“当是六千五百八十五又三分之一天。”
“建国,在下算的对不对?”
这一刻,所有的国子监学子才真正的认识平时低调的杨建国。
“这,这有点神乎其技了吧。”
听到这样的吹捧,杨建国认真道:“这不是奇迹,这是数学!当你们重视数学、重视科学,那么世间的大部分怪力乱神,在你的眼中,都是可笑的笑话罢了。”
看着老监正眼中的期待目光,杨建国认真的说道:“呃,算对了。”
“好,我立刻就把这个情况汇报上去,同时分享给钦天监!”老监正激动道。
别急,这场戏还没演完,杨建国怎能轻易让人离开。
“所以每隔六千五百八十五又三分之一天,前一周期内的日食又会重新陆续出现。所以只要知道在过去某一天,曾经发生一次日食,则经过这样一个周期,几乎一样的日食将再度发生;同样,向前推一个周期,也必然会有一次日食发生过。”
“但因为每个周期有三分之一天的零头,这将导致看到日食的地点会向西移动三分之一个大地。所以我们在大明的疆域内,想要看到同一次日食再次发生,就要等三个周期,也就是一万九千七百五十六天。”
顿一顿,杨建国又悍然宣称道:“如果你想再将范围缩小到同一省,则需要经过一个大周期,也就是六千四百四十四个月,大概是五百二十一年零四个月。要想百分百确保同一个城市的话,就得经过两万两千三百二十五个月,也就是一千八百零五年了……当然,最后一条是科学家的强迫症,可以忽略不计。”
然后他看向快速做记录的老监正道:“怎么样,这个法子简单吧?以后钦天监也不用发愁,没法预测了吧?”
这下所有的国子监学子都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他的意思是说,每隔五百二十一年,日食就会重临同一个地方吗?”
“有那么简单吗?”
“验证一下就是了,也好验证。”
这下问题终于降维到,所有人的知识范畴内,于是一位位呆若木鸡的对视,全都活跃起来。
“先别着急,我立刻去找钦天监的监正!”
“对对对,顺便让他们把本朝的记录拿过来。”
整个国子监瞬间沸腾了,因为他们刚刚听到了一套很高深的理论,然后立刻就能验证,这太刺激了!
半个时辰后,包括朱翊钧在内的所有重要人物悉数到场!
尤其是朱翊钧,他没想到仅仅一年,杨建国就完成了对自己当初简单提及的‘日心说’的理论完善与数学支撑!
朱翊钧兴致勃勃道:“赵日天(钦天监监正),你把五代十国(宋朝未成功建立,一直是五代十国状态)和本朝的日食记录都拿来。”
官修史书中,对日食的记录尤为重视,不管朝代更迭,任何一次日食都不会遗漏。
赵日天听到日食被算出来了,也是很激动,来的时候也是准备充分,把能带来的资料都带来了。
很快就从卷宗中,找到国朝和五代十国中后唐的日食记录。
然后他和副手便各自摘抄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国子监内,大臣们伸长了脖子,看赵日天两人抄下日食记录。
朱翊钧更是按捺不住,索性直接起身,走到杨建国身边,确认了一下计算过程。
他也想算算,是不是这么回事儿呢。
杨建国一通描述之后,朱翊钧尴尬的发现好像有点算不出来呢……
果然,自己还是别添乱了!于是装模作样的肯定道:“你算的没问题。”
杨建国没想到朱翊钧心算如此厉害,不愧是自己的领路人,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多亏陛下当日引路啊。”
再说下去就露馅了,朱翊钧还是静静的看一会儿,然后就回去坐下吧。
盏茶功夫,赵日天两人便将两朝的日食日期,抄录在了两张大纸上。
“其他人算算看,杨建国说的对不对。”已经坐回龙椅的朱翊钧,若无其事的吩咐道。
“是,陛下。”赵日天擦擦汗,随手指着一次日食记录道:
“就拿嘉靖四十年七月己丑的这次日食来看吧,此次北京不见南京见。”
顿一顿,他提笔算道:“前推五百二十一年零四个月的话,便是……”
算了好半晌,贝监正终于报出个日期道:“是后唐鼎元(这个我瞎编的,历史上北宋康定)元年三月。”
因为日食只出现在朔日,所以只需要算到月份就足够了。
只见那钦天监副快速浏览到鼎元元年那一行,登时见了鬼似的张大嘴巴。一旁的老监正实在受不了这份磨叽,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纸张,大声念道:
“鼎元元年三月朔,江宁日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