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珲率先举杯,先是看了眼金介屎,然后冲身前左右的两方人举杯道:“来!诸位与孤先提一杯,为天朝将军接风!”
朝鲜官员纷纷举杯,与李珲共饮了这杯,李卑也陪着他们抿了一小口杯子里米酒,到底是用米酿的酒,味道甜美,酒味也不冲鼻。
李卑放下酒杯,探出舌头舐过唇上的酒珠,冲李珲抱拳道:“殿下,此番皇上派外臣入朝,就是令我军为朝鲜屏障。
我军只是一小部分先头儿,大军还会源源不断的入朝,朝鲜兵力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十万之众,何不将十万人的军饷物资用来蓄养两万天朝将士?
有道是精兵一百可以破敌三千,这个道理不用外臣多说了吧?”
谁也没想到李卑刚开宴就把话题挑明了,他们都以为李卑会等到喝的半醉时再提这事,到时就算说了什么,事后也能以酒话糊弄过去。
李珲没有立刻回答,他不回答李尔瞻立刻起身圆场:“李将军,咱们边吃边说,珍馐美食,若视而不见可是罪过。”
“再好的食物也是为了填饱肚子,吃饭,一盏茶的功夫就够了,军国大事可是刻不容缓。”
李卑言辞犀利,身边的廖昌期哈哈一笑,起身冲众人微微躬身:“各位勿怪,李将军直人快语,不喜欢官场上的弯弯绕,但道理说的不错。”
说话间来到堂中,悠然踱步:“遥想昔日,倭首丰臣秀吉遣大军攻朝,只一个月扶桑人就攻破朝鲜王城,朝鲜八道沦陷了七个,连王上您的父亲都被驱逐了,而后朝鲜更是举国沦陷。
那时我大明刚刚平定哱拜叛乱,听闻朝鲜有难,神宗皇帝即刻派兵入朝,战争持续了六年,杀死日军17万,这些我想诸位都不会忘吧?”
廖昌期问的众人哑口无言,有资格在场坐下的人,都是那场战争的亲身经历者,李珲更是在战争爆发后被闪电式地封为王世子,临危受命,分朝抚军。
就连金介屎,那时也已记事,无论如何,明朝对朝鲜的支援是无可否认的。
廖昌期已占上风,继续说道:“我大明皇帝陛下一直把朝鲜臣民视如己出,令大军为入朝保护自己的臣民,这是吾皇的一片好心,只是李将军性子急了些,言语间有些不当之处还请各位见谅。”
皮球踢回去了,可没人愿意接。
李珲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一副任他说得天花乱坠,也没有要表态的意思,‘不背明,不怒金’是他奉行的外交政策。
真让明军大张旗鼓的接管朝鲜防务,万一惹怒了努尔哈赤,届时努尔哈赤举兵来攻,就靠李卑这一千多人怎么挡?
虽然努尔哈赤最近两年在明朝事宜上折损了不少兵马,但他毕竟还是攻方。
万一哪天看朝鲜不顺眼了,等鸭绿江结冰,不需要多,只要遣一支千人劲旅渡过鸭绿江,就能把朝鲜搅的天翻地覆。
此时,一名内监匆忙跑进殿中,嘴里大喊着什么,跪到堂中高声禀报着什么,李珲一听,噌的一下站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对李卑三人道:“李将军,孤有要事要处理,李判书,你替本王招待三位。”
说完便起身离开,临走时还把郑仁弘也叫走了,根本不给李卑三人继续说话的机会。
国王和领议政都走了,剩下的人也做不了主了,李卑不再说话,低头正要干饭。
金介屎面带微笑的端着一杯酒来到他身后,将白瓷小杯送到李卑面前,身体隔着椅背贴在李卑背上,身后的宫女替她翻译道:“李将军饮了这杯,王上那里我替你去说。”
“有劳了。”
李卑接过杯子,虎口覆住杯壁,嘴不碰杯的饮了这杯酒,饮完起身,愤愤不平道:“简直岂有此理,当年要是没有我大明将士流血牺牲,朝鲜早姓丰臣了,现在跟老子来这套,我们走。”
说着,拉起廖昌期和黄龙就往外走,李尔瞻急忙走到堂前,张开双臂侧身挡住三人:“三位大人,王上让我招待你们,你们要是就这么走了,本官不好跟王上交代啊。”
李卑刚要说话,廖昌期抢先道:“与你无关,回去告诉你们王上,现在我们还当他是朋友,他是壬辰倭乱的亲历者,应该知道没有我大明,他早已死在日寇刀下,人,要知恩图报,告辞。”
说完,三人扬长而去。
一场宴席,三人桌上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
回去的路上,三人骑着马上,战马迈开四蹄一路小跑,李卑看向廖昌期:“临走之前来那么一句,真的好么?”
廖昌期苦笑的摇摇头:“那种情况还能说什么,况且我所说的不正是将军您心中所想的么?”
“那倒是,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
“等什么?”
“等人来帮咱们把事办了。”
黄龙插话:“谁会来?”
“能帮咱们的人。”说着还不忘打趣他俩:“两位将军要是谁肯献身陪那娘们睡一宿,这事儿就容易多了。”
“不要!”
“休想!”
二人异口同声,廖昌期哈哈一笑:“玩笑话,玩笑话。”
……
三人回到馆驿,跟廖昌期想的一样,三人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找来了,敲响廖昌期房门的是馆驿驿丞。
“大人,外边有人托小人把这封书信交给大人。”驿丞送完信就要走。
廖昌期接过书信,见信封上什么也没写,马上叫住他:“等等,送信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替谁送的?”
驿丞侧过头,悻悻的道:“小的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
说完赶紧走远了,廖昌期拿信回到房里,派人把李卑和黄龙叫来,当着二人的面把信拆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
酉时二刻,三元酒楼,甲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