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没分家,三个儿媳轮流做饭,听到武江山的动静,在灶房里做饭的二伯娘先伸出头来:“咱家高中生回来啦”
她话没说完,一个干干瘦瘦的小老太太从屋里冲了出来:“我大孙儿回来啦,快叫奶奶瞧瞧~”
要说这家里,武江山最信服的就是爷爷,最惯着他的却是奶奶。
奶奶偏心偏的光明正大,简直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来给他。
“奶奶,您慢点。”
老太太赶上了旧社会解放前,缠了小脚,虽然缠了没几年,可那脚也是放不开了,比正常人的脚小了许多,
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老太太健步如飞,村里缠过小脚的老太太很多,可谁都没有她走的快。
她跑到武江山跟前,个头还没到武江山的胸口,就是这么个小老太太,养育了三个儿子,还带大了四个孙女和孙子。
奶奶忍不住仰着头打量宝贝孙子,脸上满是喜悦和心疼:“奶瞅着你咋瘦了啊?是不是在学校没吃好啊?还是学的太累了?”
二伯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回了灶房继续烧火,武江山会因为学习累着?真是笑话,也就老太太相信她这大孙子能念好书。
武名姝早已习惯了老太太对她的无视,跟奶奶和二伯娘打了声招呼,就去爸妈的屋里了。
“不累,奶,你身体怎么样?我爷呢?”
老太太见武名姝回屋了,就拉着武江山进正屋,一边走一边唠叨:“你爷领你爸他们下地还没回来,等会饭好了就回来了。”
武江山也没看见自己妈和大妈她们,估计也是去干活了。
“来,快来。”老太太把武江山领到自己屋里,随手就把门给关上了,还插了插销。
然后神神秘秘的掏出一串钥匙来,打开了地上挂着锁头的柜子。
“你老也不回来,奶都怕这些东西坏了。”
老太太一趟一趟的,把锁在柜子里的宝贝都搬出来了,
武江山一瞧,有纸包着的蛋糕,有玻璃瓶的山楂和桃儿罐头,还有一个铁皮盒装的果子,还有几个开始脱水的苹果。
“快吃,别叫你伯娘她们知道。”老太太小声凑在武江山耳边说道。
武江山眼圈都红了,这一幕又回来了,他太熟悉了,每次家里来亲戚看望爷奶,送的东西,
奶奶都会锁在柜子里,这家里谁都吃不上一口,只有武江山能吃。
“哎呀,到底是长毛了,糟践了你说你上个礼拜不回来,回来了是不就不能坏了?”
那纸包着的老蛋糕,上面长了一层绿毛,可把老太太心疼坏了。
她把蛋糕又包起来放到一边,长毛的可不能给她孙子吃。
又打开铁盒子,里面是做成了各种花型的中式点心,
老太太慈祥的看着武江山:“这个没坏,快吃!”
武江山把书包摘下来,放到一边,抓了块点心就塞嘴里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是不吃,奶奶能生气。
他吃,他不是以前的武江山了,享受着这份宠爱,当成了理所当然。
吃着奶奶留的东西,武江山发誓要赚很多钱,给爷爷奶奶买更好的,更多的,多到她不会再舍不得尝一口,天天当宝贝似的锁起来只留给他。
那包长毛的蛋糕,当然不会浪费。
这个年头,人才吃饱饭几年?当年闹饥荒的时候,别说长毛的蛋糕,草根都给扣出来嚼了,浪费粮食那叫丧天良。
老太太一点也没有偏心是不对的这种觉悟,她打开门儿,把蛋糕给了正在烧饭的二伯娘。
“你把这长毛的地方削去,剩下的放锅里熥一熥,等会拿桌上你们吃了吧。”
二伯娘看着老太太又进屋关了门,气的真想把蛋糕给填灶坑里一块烧了。
什么好东西都留给武江山,人要是没回来,宁愿放长毛了也不拿出来给其他人吃。
不过她气归气,却也不敢真那么做,只能自己憋着火,把蛋糕处理了,放锅里熥。
等武江山吃了一瓶罐头,造了半盒果子,又啃了一个苹果,摸着肚子喊吃不下去了之后,
奶奶才喜滋滋的把剩下的东西又锁回了柜子里,留了个苹果在外面:“这个苹果等会拿给你姐,那些留着,你想吃了就告诉奶。”
老太太心里知道,另外两个儿媳有意见,可东西就这么多,她只能紧着一个。
她生了三个儿子,可这三个儿子只给她生了一个孙子,她能不当眼珠子疼?
重男轻女也是时代环境逼出来的,就说在屯子里,哪家的男丁多,哪家说话就硬气。
就说种地吧,没个儿子,一群女人能干多少活?
女孩大了,就得嫁人,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了,要是没武江山,这家里将来连个接户口本的都没有。
至于武名姝,跟武江山从一个肚子里一块出来的,老太太爱屋及乌,再加上武名姝会念书,所以对比其他三个孙女,也是宠着的。
武江山应了声,拿着苹果去爸妈屋里了,
进了厢房,看见姐姐在小屋整理东西呢。
武江山在家的时候,都是在爷奶那屋睡,因此这间小屋,基本上就是武名姝自己的了。
“姐,奶给你的苹果。”
“嗯,搁边上吧,等会吃饭了,我现在不吃。”
武名姝整理好东西,也给武江山翻出一套衣服来:“天还没黑,赶紧去洗洗换身衣服。”
“哦,那我去水库洗吧。”
“去啥水库,来回还不得带黑?黑灯瞎火的掉里头怎么办?谁去捞你?”
武江山哈哈的笑:“姐,你说话怎么比咱奶还老气横秋?”
“一边儿去,奶惯着你,我可不惯你,你上后院去洗,不准去水库。”
“行,知道了。”武江山享受着被亲姐的教育和支配,这个时候的姐姐,可真有精神啊,武江山希望她能一直都这样。
后院有个大水缸,白天晒了一天的水,这个时候摸着还是温热的,
还有个夏天冲澡的棚子,武江山拿了个盆和肥皂,匆匆把自己洗干净,换上衣服进屋,
爷爷,大伯他们已经下地回来了,饭桌也已经摆上了。
老妈宋香君见儿子回来了,急忙迎了过来,接过他手里的盆和脏衣服,大半个月没看见了,她也想儿子,看了又看。
“妈。”
“爷,大伯,二伯,伯娘,三姐,爸。”
进了正屋灶房,打了一圈招呼,武江山往桌上一瞧,一家子人的晚饭就是二米稀饭,玉米贴饼子,还有两盘自家种的青菜,一大碗被熥过的长毛蛋糕。
清汤寡水的一点油星都见不着。
大伙围坐一张大圆桌热热闹闹的准备吃饭,武江山搬着凳子,凑到他爷跟前去了,
看着老爷子健康的,鲜活的坐在他身边,武江山感动的想哭,重生的意义就是这个吧?
让已经离去的人,重新再回到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