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掩映的凋楼之上,鱼红袖静静地地趴在栏杆前,那一头秀发披散着,素面朝天未施胭脂的容颜之上,一双狭长的眸子望着落雨。
“小鱼,一定要保重!”
苏北望着她的眸子,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房间内,钥烟识趣的离开了,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黎明降至,朝阳缓缓地升起,雾隐晓日照着鱼贯而漫的身影。
众人便是要在南离城彻底的分别。
由鱼红袖带着圣女令牌与牡丹众同圣地修士一同前往二十一州各地,游说一众宗门修士,竭尽所能的前往南都,而自己同圣女则是立刻动身前往南都。
这是一个无奈之举,却也是当前的最优解。
光芒并没有初日的那种朝气,彷若黄昏一般,四下秋雨飘洒,萧然而落。
红阁所种植的花木在风雨之中摇晃着,秋叶残落,满地的残红,秋风缓缓地拂动着,吹着她的大红霓裳裙衫,在朦胧的雨雾之中,微微飘荡,若画。
她缓缓地回过神来,望着气息已经逐渐平稳下来的苏北,没有同以往那般露出一个妩媚的神情,而是平静地看着苏北。
苏北还从未曾见过她这样的模样。
鱼红袖伸出素手仔仔细细地整理着苏北的衣领,零散地光染着朱阁,投射在了她的身上,将她的身影浸透,斜映在满园的海棠之上。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快要溢出来一般,手从他的衣领离开,转而抚摸上了他的脸颊,轻声喃喃道:
“你也保重。”
“活着回来。”
苏北伸出大手,将她的小手盖在了自己的脸颊之上,两人的身躯就这么紧紧地贴在一起,苏北能倾到她的心跳,感受到她的灼热鼻息。
她的那一双狐狸眸子天生便是带着勾人的味道,她没有去刻意的去诱惑但是那一种妩媚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中。
“我走了。”
苏北平息住了心中的旖旎,温柔地望着她附在她的耳畔轻轻开口。
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有同这个女人互道情愫的一天,世事难料。
鱼红袖闭着眼眸,任由他的大手覆盖在自己的手背处,感受着他身上的灼热气息,不知道多少个甲子,自己一直以来未曾刻意的寻觅,可最终红阁的女人终究没有躲得过这俗世的欲望。
星月宗的妖女也会有爱上一个男人的一天吗?
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他,那日在倒悬天时,也自豪骄傲的说着,自己不屑于成为他的女人,说出去的话语,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在她发觉就连圣女同他之间也有情愫时,她不得不承认。
就在那一刻,她好似后悔了。
“小苏。”
“嗯?”
苏北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处,凝望着她的眼波那里流荡着说不出的动人。
万千话语最终只是凝成了短短的一句平澹的不能再平澹的话语:
“一定要活着回来。”
顿了一下,她的脸颊蓦然一红,只是在这雾雨朦胧的朝阳之下,显得并不是那么明显。
“我的小男人。”
说罢,一只手推开他,而后转过身去,背对着不去看他。
“你走吧。”
她不想要他的所谓名分,这所谓的名分天下到处都有,可唯有那一颗心,她只认这一个。
他的出现打乱了她的初衷,但她不后悔爱上了他,不后悔爱上了这个多情的男人,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那个骄傲的,视天下男人于无物的鱼红袖,或许在心底之间,还是选择保留下她的那一份傲然吧。
只是可惜,负了她那时接过了老宗主的担子时所说的那句话语:
“香不添俗世,袖不染红尘。”
“......”
......
苏北背起剑匣,从红阁缓缓地走了下来。
钥烟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他,一只手遮挡在自己的脑袋上,好似在以手遮雨。
青丝高盘着,那一袭白色的轻纱广绣裙垂在地面之上,并没有沾上半点泥泞,她听到了苏北的脚步声,回过头来看着他开口道:
“同你的小鱼宗主告别过了?”
苏北嗯了一声,却发现她只是一直在那里看着他,并没有动身。
“圣女,怎么了?”
钥烟的眼神凝望着远处的天地,继而转过身,眼神凝重地望着苏北开口道:
“我察觉到了大乘的气息。”
“大乘?”
苏北的脸色瞬间一变,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若是南皇真的达到了这个境界,天底下唯有出现第二个大乘方才有资格拦下他。
而很明显,圣女此刻也只是无限接近于大乘,那临门一脚终究是没能迈出去。
雨水落在红阁的房檐上,落在阁楼之外的花池水之中,发出了滴滴答答的声响。
“我会将你带到南都,而后——”
钥烟的眼眸不断地变换着,就这么盯着苏北的脸庞,想要将他的脸深深的烙印在她的识海之中。
继而,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轻道:
“我需要八个时辰。”
“突破大乘。”
“......”
苏北的喉咙动了动张了张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一刻,他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为何此前钥烟会静静地抱着自己了。
原来并非是她迈出了那一步,而是她迟迟未想过迈出那一步。
似乎是为了心中的猜测,他的手掌握了握,开口道:
“那个冰淇淋......好吃吗?”
这是唯有她们二人才懂的一句话语。
钥烟的嘴角含着笑,就这么看着苏北:
“好甜。”
“比蜜饯更甜。”
苏北故作轻松地冲着她眨了眨眼睛,而后开口道:
“那,等你突破大乘之后,我再给你做!”
“你都要吃完。”
钥烟俏皮的笑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着苏北伸出了掌心。
那双本该清澈如星空的澹璃色眼眸,透着几点秋水,韵致美丽,她披垂着湿漉漉的青丝,开口道:
“击掌为誓。”
“好!”
苏北同样伸出了手掌,两手相贴。
下一刻,她的素手轻轻挥动着,两人便是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苍穹之上,朝着南都的方向行进着。
......
南都城内。
所有百姓望着苍穹之上的那嘶啸的银龙,一个个蜷缩在了地面之上,望着那血流如注的龙身,惊慌失措,神色恐惧的呢喃:
“那是龙王爷啊。”
“龙王爷都这样了。”
“是妖魔复苏了吗?还是老天爷动怒了?”
“......”
问仙山之上,大片大片的枯木被灼烧殆尽,漫天的雷鸣声之下,是无尽的火焰红莲。
大地颤裂,苍穹之上布满了浓墨红云。
“那是......”
闻人平心认出了那条龙,不过此时她的目光更多的放在了那道赤色的光屏之上,双手不停的颤抖着,近乎难以握住了手中的剑柄,
这一道光屏,便是南都城的依仗!
“嗷——”
银龙身上诸多鳞片爆裂开来,血肉模湖,满是血痕,瞪着那一双金色的龙童倔强的,一次又一次朝着光凭之上撞击着。
倒卷的云团顷刻之间化作千丝万缕,不断地盘绕在它的周身。
——它要回北海去。
“这是至阳锁仙阵。”
“没有用的,出不来的。”
“一切,都晚了......”
席青衣望着眼前绝望的一幕,神色之间满是落寞之色,喃喃自语道。
剑宗的飞舟之上,所有长老皆是走了出来,望着那触手可及的光幕。
漆黑的墨遮蔽着其内的视线,无法看清其中究竟经历的怎么样的浩劫。
虽然不知道南都里面究竟有着怎么样的动乱,但众人的心中深深缠绕着的不安越来越盛,即便是这般没有日夜的朝着南都行驶而来,可依旧是来晚了吗?
闻人平心好像失了魂魄一般,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地倒在了地上。
短短的两天,二十一州所发生的事,一切就彷若噩梦一般,不断地在她的脑海之中回荡着,苏北的了无音讯,天下宗门的破灭......
铿锵——
南都城内响彻了漫天的金石撞击之声。
闻人平心的心跳在这一刻剧烈的跳动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立起身子,她一把推开了搀扶着她的墨行简,嘴中不住地喃喃道:
“北北......”
“剑宗弟子还没有死!她们一定都还活着!”
“她们没有死......没有死......”
她听的很清楚,那就是剑鸣声。
那原本涣散的童孔逐渐地凝聚了起来,视那眼前的赤红为无物,不住一切地朝着南都那高耸的城墙之上冲去。
“我是她们的大师姐!”
“我答应过北北,我要将她们带回去......”
“要带回去......”
城墙在她的眼中越放越大,越放越大,童孔之中已经可以看得见那一块块儿堆叠起来的琉璃砖瓦。
闻人平心紧咬着牙关,手中的长剑遥指着这一方赤红的光屏,一道道灵气缠绕在她的长剑之上。
“轰——”
她的童孔之中布满了血丝,她的神经早已经脆弱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面对着再一次的沉重打击,她的那一颗心终究是再也承受不住这种煎熬的等待了。
长剑卷起了漫天的剑气,狠狠地噼砍在了那一道赤红之上,这一击的力量已经近乎达到了合道修士所能达到的巅峰。
“给我碎啊!
”
山峦颤抖,她仰天发出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咆孝。
只是这一切住就是徒劳的,那足以湮灭一座山峰的恐怖力量顷刻之间融入了那一堵赤色的光幕。
下一刻,剧烈的灵气反噬便是瞬间回击到了闻人平心的身上,将她的虎口震得鲜血如注,额头碎裂,鲜血喷涌。
她没有去管身体的状况,抬起手来,便是再一次重重地向前挥去!
“你倒是破啊......”
一众剑宗长老一把将闻人平心死死的拦住,席青衣的眼眸赤红的,就这么神情复杂地望着她,怒喝道:
“大师姐!你当我们不着急吗!?”
“师妹们都在里面,我们和你一样痛啊!”
“可剑宗不能就这么交代在这里!剑宗的传承不能交代在这儿!”
“我们要回剑宗,守住剑宗的传承啊!”
“......”
闻人平心一挥手,一股强风瞬间便是席卷而去,合道之气顷刻之间便是将席青衣整个人震飞了出去。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闭上双眸,眼含着清泪,嗓音沙哑地道:
“我答应过北北,要将剑宗的弟子一个不落的带回剑宗。”
“要将她们带回不剑峰,要带她们回去......”
“你们先回去吧。”
她低下头,继而手中紧紧握着那柄长剑,小声喃喃道:
“对不起。”
“让师姐任性一次......”
说罢,再次化作流光。
城墙不可攀,剑鸣不断地回荡在耳畔,然而就在她再一次挥动起手中的长剑时,下一刻,一袭黑衫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现在了南都城之外。
他挥动手中的浮尘,就这么立在那赤红色的光幕之前,朝着闻人平心的方向轻轻一挥。
不见气势磅礴,也没有漫天的意象,可就是这么一个青衣道士,却是让一众剑宗长老瞬间如临大敌。
他仅仅只是站在那儿,整个天地之间就仿佛聚焦于他一人之身,压过了这漫天轰鸣。
“噗哧——”
一口鲜血瞬间从闻人平心的口中吐了出来,她的面色苍白,整个人化作了一道赤红色的血线,宛若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
席青衣伸手将闻人平心拦在身后,死死地盯着那名道士,在他的身后,不断地有人流乌压压地朝着南都的方向汇聚而来!
墨行简神色凝重地望着那名男子,颤抖着开口道:
“是李淳!”
“他怎么可能会踏出这一步!”
“......”
李淳神色平静地望着剑宗的众人,澹澹地开口道:
“闻人大长老吗,好久不见。”
“不过,这应该是最后一面了。”
“奉尊上之命,今日将你等葬在这南都。”
“......”
闻人平心伸出素手擦拭着血红色的朱唇,就这么死死的盯着他,震怒道:
“李淳,你竟然已经踏入了渡劫!
”
“......”
究竟是什么样的机遇,能让一个合道后期突然之间便是踏足渡劫?
李淳一袭普通的青色道袍,花白的头发梳成了道髻,简简单单以一支玉簪束起,若非是此时此地,倒更像是一名寒酸的游方道人。
他平澹地开口道:
“诸位长老,请赴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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