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逢驱车抵达小别墅。
女佣安娜已在门口等候,接到谢逢,两人一起上楼。
安娜上前敲门:“苏先生,您睡了吗?”
门里一片寂静。
安娜又敲了几声,仍旧没有等到苏离的回应,她看了眼谢逢的脸色,见他点头,便直接按下门把,往里一推——锁住了。
谢逢面无表情,一步上前,力道颇重的敲打门板,“咚咚”的敲门声清晰震耳。
“苏离先生,家主有请。”
客房内。
苏离刚刚睡着就被吵醒,他睁开眼,不悦地看着天花板。
敲门声仍旧响个不停,谢逢隔着门,机器人一样重复:“苏离先生,家主有请。”
苏离冷着脸下床,没有理会门外的声音,而是拉开阳台门,将冻成一团的冰疙瘩取下来。
剥皮鬼受够了不能动弹的困境,一感觉苏离的手指,立马剧烈挣扎起来。
苏离指尖微微用力,压着剥皮鬼的头顶:“嘘,我现在心情不好,再吵,我就把你的手脚剁下来,再塞进你喉咙。”
剥皮鬼:“……”
苏离拎着那团冰疙瘩,拉开门,扬手便把冰疙瘩扔出去。
谢逢站在最前面,差点被撞到脸。他急忙接住那团硬邦邦的毛巾,感知到剥皮鬼的气息,谢逢面色微变。
“我不管你说的那个家主是苏家的还是贺家的。”苏离站在客房内,走廊的灯光映在脸上,那双浅色的眼睛明亮而冰冷,唇边带着笑,却又没有丝毫温度。
“想见我,就自己来。”
苏离扶着门,纤长的睫毛抬起,看着怔楞的谢逢,嘴角翘起柔软的弧度:“还有,转告一下派这个东西来的人。”
谢逢看着苏离明亮灿烂的眼睛,忽然有些呼吸紧绷。
然后,他听到了青年含笑的愉悦嗓音:“下一个,就是他哦。”
客房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谢逢盯着门板,好几秒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这个苏离刚才都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他紧皱起眉,低头看着那团被冻硬的剥皮鬼,忽然想起悄无声息消失的苟七。
这个叫苏离的到底什么来头?
他真是一个普通的私生子吗?
旁边,安娜谨慎地打量着谢逢的脸色,没敢轻易出声。
片刻,谢逢收起表情,恢复了严肃和冷静,他拎着剥皮鬼下楼。
不论如何,这个苏离是接不走了,还是先回去向贺铎报告。
直觉告诉谢逢,这个苏离不仅不简单,还很危险。
离开前,谢逢冷静地吩咐安娜:“盯好他,别让他离开别墅,如果苏家的人来找他,不用阻拦,让他们见面。”
安娜点头:“是。”
庄园。
谢逢走入客厅。
偌大的客厅灯光璀璨明亮,却又寂静异常,几个佣人摆件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角落,只有谢逢进来时他们才动了一下眼珠子。
谢逢目光扫过客厅,最后停在里侧的壁炉旁。
贺铎侧身着他,坐在红色的单人椅里,长腿慵懒交叠,他微偏着头,正瞧着壁炉里升腾燃烧的橘红火焰,火光明亮,映出他俊美的侧脸与明亮猩红的血眸。
谢逢顿了一下,他发现家主为了见那个苏离,竟然已经换上了崭新的西服,只是没想到苏离不按常理出牌,让他白忙了一场。
谢逢拎着冻硬的剥皮鬼垂头走近,感应到贺铎身上的气息,剥皮鬼挣扎着不断晃动。
贺铎慢慢转过视线,血眸被火光映得异常明亮,像是幽红的血色宝石,质感冷硬而又华丽。
他看了一眼只身回来的谢逢,忽然笑起来,血眸里红光流转,他兴致勃勃道:“他不愿意来见我。”
尽管贺铎已经用了肯定的语气,谢逢还是接话道:“是,他说……”
贺铎兴致愈发高涨,甚至略微坐直身,期待地看着谢逢。
谢逢低下视线,想起苏离那些嚣张至极的话,忽然感受到了窒息般的压力。
“他说什么了?”贺铎追问。
谢逢咬牙道:“他说您要是想见他,就亲自去,还说……”
贺铎期待得语调上扬:“还说什么?”
谢逢将被毛巾包裹成团的剥皮鬼拎起来,接着道:“还说下一个,就是您。”
贺铎垂下目光,瞧着那团不断晃动的东西,低低笑了起来:“是吗,真期待呢。”
谢逢低着头,这次他没敢接话,尽管他已经跟了贺铎好几年,但还是琢磨不透贺铎那些疯狂的想法,有时候谢逢也觉得,这个人真是一个无法用任何常理去定义的疯子。
“打开。”贺铎出声吩咐。
“是。”谢逢会意,将包裹的毛巾扯开,露出那被紧压成团的可怜剥皮鬼。这剥皮鬼的鬼体原本有正常成年人大小,现在却被揉得只剩篮球大。
不知道那个苏离是怎么做到的。
谢逢小心看了一眼贺铎,只见贺铎眼中闪过惊艳,继而勾唇笑起来。
贺铎屈起手指,往剥皮鬼身上弹了一下,一瞬间的触碰,原本足够让贺铎捕捉到苏离留下的残余气息,但贺铎什么也没发现。
看来那个私生子,特地处理过自己留下的痕迹。
贺铎笑得愈发愉悦,他垂着眼,血眸含笑。
“你说那个所谓的邪神,会不会就是他?”他低声开口,并没有在询问谢逢,像是在自言自语。
谢逢不敢随意接话,只心里默然想着肯定不是。
要真有神明存在,这世界就不会现在这个烂样子了。
贺铎自顾自地笑起来:“我有种直觉,他就是。”
他放松身体,往后靠着沙发座椅,身体舒展开,愈发显得骨架高大,气场锋利迫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太有趣了。”
谢逢低着头,仍旧没敢接话。
贺铎瞧着那团鬼物,眼中笑意更甚:“你说这是不是他送我的见面礼?”
谢逢想说不是,但看着贺铎兴致勃勃的样子,不敢扫兴,而是谨慎地继续沉默。
贺铎抬眸瞧了一眼谢逢,血眸中有些扫兴,他刚才还愉悦放松的情绪瞬间阴沉下来,隔着半米距离,屈指一弹。
被冻硬的剥皮鬼顿时碎裂成数瓣,鬼气飞腾而出。剥皮鬼发出撕心裂肺般的惨叫,但那叫声不过持续了半秒便戛然而止。
缕缕黑气消散,眨眼之间,剥皮鬼便灰飞烟灭。
贺铎起身往楼上走。
“叫梦魇过来。”贺铎长腿踩过木质地板,旋转楼梯里灯光晦暗,他的神情阴沉难辨,“既然收了他的见面礼,我怎么能不回一个大礼。”谢逢面色微惊,终于出声道:“家主,这……”
贺铎忽地偏头,诡异的眸子里亮起猩红血光,只是淡淡一瞥,就让谢逢浑身发寒。
他立即低下头,恭敬道:“是。”
小别墅,客房。
苏离正在熟睡,屋子里的小夜灯忽然一闪,又立即恢复正常。
客房温度陡然降低,缕缕阴冷寒气从墙壁里发散出来,很快墙面上便结出一层冰晶,寒意一路蔓延,爬过家具与床头柜,最后裹上床上的苏离。
苏离瞬间睁开眼,意识在阴冷寒意袭来那一瞬间清醒,身体却无法动弹,好似被什么东西牢牢吸附在床上,连手指头都无法移动半分。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睁开眼睛。
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满了寒霜,雪白的冰霜爬满墙壁,延伸到天花板上,冰晶不断累积,结出一根寒气森森的冰柱。
冰柱在无声中缓慢下垂,闪着冷光的尖端缓缓逼向苏离的眼睛。
苏离无法动弹,只能看着那根冰柱不断逼近他的眼球——
视野猛地一黑,噗的一声冰柱刺中了苏离的眼睛!
苏离下意识闭眼。
并没有剧痛袭来,好像刚刚冰柱刺眼的那一幕只是噩梦里的幻觉。
苏离再次睁眼,冰柱与四周的寒霜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涌动的黑雾与压抑的死寂。
四周昏暗沉寂,犹如深渊死境。
苏离刚想试着移动身体,一只冰寒无比的手,忽地从黑雾里伸出,死死抓住苏离的脚腕。
那手的肌肤异常惨白,手背浮着清晰的筋脉轮廓,甚至有着长而漆黑的尖锐指甲,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魔之手。
它像是蛇一样紧紧缠绕着苏离温热细腻的肌肤,顺着他的小腿缓缓滑动,移向隐秘的大腿深处,掀起一阵冰凉而阴寒的酥麻触感。
苏离仍旧不能动弹,像是一尾被摆上大床的柔软的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甚至一路上探,抵达苏离的腰侧,挑起了苏离的睡衣纽扣。
镶嵌着漂亮金边的扣子一颗接一颗的被挑开,柔软的衣料顺着苏离的身体曲线散落,露出他白皙纤细的身体。
那只手伸出食指,漆黑锋利的指甲抵着苏离柔软的小腹,如冰冷刀尖一样,刮过苏离的肌肤,在那片柔韧的肌肤上留下细微的白痕。
苏离下意识吸了口气,小腹因此下凹出漂亮弧度,恶魔的手这时停住,仿佛在享受苏离的反应。
等苏离的呼吸平复下来,肌肤上的尖锐指甲忽然急速滑动,掠过小腹,袭向苏离的胸膛,大量酥麻而危险的触感迸发出来。苏离用力吸了口气,纤细的身体几乎弓起。
恶魔的手没有停下,甚至指尖越发用力,直到抵达苏离的左胸,手指忽地分开落下,仿佛在隔着皮肤与肋骨,捉住苏离跳动的心脏。
停顿。
一秒后——
猛地下刺,锋利无比的指甲穿透纤薄的皮肉,擦过坚硬的肋骨,深入到苏离身体里。
竟然真的抓住了苏离那颗鲜活的心脏!
苏离睫毛一颤,那只手与他的距离已经拉近,他清晰看到了那只苍白的手,手指修长,骨节漂亮,深深没入他的胸膛。
“怦怦怦……”心脏在恶魔阴冷无比的手指间跳动,大量鲜血从伤口边缘流出,很快染红苏离白皙的肌肤与睡衣。
苏离垂眸,看着那只深深刺入他胸膛的手,突然笑了起来。
屋子里的黑雾突然沸腾一般的涌动起来,某种更为神秘而强大的力量遽然爆发,苏离瞬间挣脱了身体的束缚,一把抓住恶魔的手腕。
他缓缓坐起身,猩红血液顺着他的身体曲线飞快下滑蔓延,滴落在深色的床单上,晕开几滴圆形的痕迹。
“挖心……”苏离低声开口,他抬眸瞧着恶魔的手,以及那片涌动的漆黑雾气,语气轻柔含笑,仿佛恋人床头的亲昵私语,“可不是你这样挖的。”
说完,他手指收紧,捏得恶魔之手的腕骨咔嚓碎裂,随后他带着恶魔的手猛力一扯,噗嗤一声湿润的闷响,一颗鲜红湿润的心脏被拽了出来。
它漂亮而猩红,甚至还生机勃勃地在恶魔惨白的手指中跳动。
苏离垂下睫毛,瞧着那颗搏动的心脏,笑着赞叹:“很漂亮,对吗?”
黑雾颤抖起来,不知是在恐惧,还是……兴奋。
“可惜不过幻觉而已。”说完,苏离指尖猛地合拢,咔嚓与噗叽的声音同时响起,那颗漂亮极了的心脏顿时被捏碎。
血色的黑色雾气顿时炸开,形成一片漂亮又诡异的旋风。
恶魔之手背后那片黑雾倏地不稳起来。
苏离盯着雾气,手指忽地顺着黑影的手臂上攀,袭向黑雾深处。
“碰”的一声闷响,黑影消散了。
屋子里的结冰幻境与漆黑齐齐消失,苏离睁开眼,看到恢复正常的天花板。
墙壁上的小夜灯持续发散着温暖幽光,天花板上的吊灯在照射中拉出扭曲的阴影。
苏离盯着天花板,唇角翘起,只是那笑意里充满了危险杀意。
庄园,主卧。
鬼气如雾,惊慌无序在房间里横冲直撞。
雾气远远避开的中心,放着把颜色猩红的椅子,贺铎就倚靠在椅子里,右臂搭在扶手上,手腕却以一个扭曲的姿态垂落。
脱离梦魇幻境后,他睁开眼。
眼眸猩红,因为兴奋而无比明亮,他缓缓坐起身,看着腕骨断裂的右手,再次笑了起来。
惊慌游动的黑雾终于凝聚成黑色鬼影,那是梦魇的本体形态。
它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墙角,仿佛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恐吓或者惊吓。
贺铎抬起右手,欣赏似的看着自己扭曲的手腕。
“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贺铎不知道是在和梦魇说,还是仅仅自言自语。
梦魇的本体小如幼儿,它用力蜷缩着身体,脑袋埋进膝盖,用嘶哑重叠的声音喃喃道:“可怕……好可怕……”
尤其那个人类伸手抓向黑雾时,它甚至有种自己真的会被抓住,然后像是那颗心脏一样被捏碎的强烈预感。
贺铎笑了一声,他不顾手腕传出的剧烈的疼痛信号,强行扭动手腕,几声啪啪脆响之后,他的手腕外貌恢复如初。
“可怕?”贺铎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在屋子里投下长而漆黑的暗影。
他的音调里充满了疯狂的笑意。
“明明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