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馆里的灯光是浑浊的暗黄色,像是厚重的油彩,用浓墨重彩的笔触描出说话人的身形与面容。
他很高,也很单薄瘦削,懒散地依靠着门框,略微低着头,背后的灯光晕散铺下,显得他微卷的头发很是蓬松柔软。
小贺铎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漂亮的青年。
灯光明明是昏黄的,可他的肌肤却白得像是初落的新雪,与这个暗红色的破旧世界格格不入。
他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这个念头忽然从小贺铎脑袋里跳出来。
清晰而且无比深刻。
“过来。”青年对着小贺铎招手,他笑得很漫不经心,好像是在随手召唤路边流浪的小动物。
小贺铎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
青年仿佛被他这个动作逗乐了,他弯起唇角,笑得很好看,说出来的话却很是恶劣。
他说:“怕我么?那你最好快点跑,不然被我抓到了,我会——吃掉你。”
小贺铎脚步顿时停住,他往后退了,而是用愤怒地目光狠狠盯着青年。
他戴着狰狞的恶鬼面具,瘦小的身体用力绷紧,像极了被惹怒了的幼狼。
青年这时候迈开长腿,朝着小贺铎走去。
小贺铎顿时弓起了身体,做好了随时跳起来咬人的准备。
可青年比他高,也比他敏捷有力,小贺铎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青年搂住了腰和腿弯,直接横抱起来。
“放开我!”小贺铎立马蹬着腿挣扎,他挥着手,还想去挠破这个恶劣坏人的脸,但手指即将碰到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时,他又缩了回去。
如果抓破了这张脸,这个人一定会更生气的,小贺铎挽尊地想,他才不是舍不得弄坏这张脸。
青年的手臂很有力,不论小贺铎怎么挣扎,也没能他怀里跳出去。
他被带进了饭馆里。
他有一瞬间的疑惑,但注意力很快又被抱着他的青年吸引。
因为青年将他放了下来。
旁边的木质餐桌上,放着热腾腾的肉汤和一碟雪白的大馒头,食物的浓烈香气不断涌过来,小贺铎用力咽了咽口水,强烈的饥饿感让他放弃了逃跑。
青年拉开凳子,坐了下来,他托着下巴,就那么偏着漂亮的脸,含笑看着小贺铎。
“想吃吗?”
小贺铎怒目瞪着青年,他很饿,但他也很清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没人会无缘无故对他好。
青年眼里再次浮现出那种恶劣又轻佻的笑,他放低了调子,诱哄小孩似的,低声道:“叫声哥哥,就给你吃。”
小贺铎狠狠瞪着青年,不动,也不开口。
青年依旧是那个有些懒散的姿势,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小贺铎,仿佛笃定了他一定会听话。
可他偏不!
小贺铎抢了桌上的两个馒头,转身冲出了饭馆。
那个漂亮的青年,这次并没有出来追上他。
小贺铎重新回到了破旧的铁皮屋街道,他吃掉那两个馒头,然后在满街乱转。
雪越下越大了,地面很快积出一层厚雪,脚踩在雪层里,几乎要冻掉小贺铎的脚趾头。
他踩着厚厚的红色积雪,垂头走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那个青年。
被他强制抱起来的时候,小贺铎不仅碰到了他单薄的胸膛,手指还蹭到过他侧颈的肌肤,那个人的身体,是暖的。
小贺铎狠狠踩了一脚积雪,他不知道为什么,但突然觉得很愤怒,他愤怒地想,那个人的怀抱,真的很温暖。
在街上转了好几圈后,小贺铎还是回到了饭馆后门。
那里的两面墙壁会挡住风雪,因为饭馆里的热气,积雪也更少,在这种恶劣到随时会冻死的天气,那个地方,是小贺铎能找到的最好的过夜之所。
饭馆里的灯已经熄了,客人吵闹的说话声也已消失不见。
小贺铎在后门徘徊片刻,最后他和往常一样,缩在巷子拐角的角落里,等待雪停。
他抱着膝盖,将脸埋进手臂里,尽量蜷缩起身体,好留住热气。
雪还在下,尽管这边有夹角可以遮挡,但飘飞的雪片还是落了小贺铎一头,哪怕抱紧了手臂和膝盖,寒意还是从四面八方钻过来。
小贺铎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睡着就好了,至少他今晚填饱了肚子,等睡着就好了。
他好不容易熬出些许困意,一个硬硬的小东西突然砸在他后脑上。
小贺铎睁开了眼,他没动,怕一动热气就散了。
但下一秒,他脑袋又被砸了一下,砸它的东西不重,像是一粒很轻的小石子,在他头上轻敲了一下,然后弹落在雪地上。
就落在他脚边,小贺铎终于看清了,竟然是糖果,用七彩的塑料纸裹着。
小贺铎立马咽起了口水。
他好久没吃过糖了……
刚想去捡起来,后脑又被砸了一下,小贺铎有点生气,他愤怒地抬头,朝着扔糖的方向看过去。
饭馆二楼的灯亮着,窗户打开,那个漂亮的青年就站在窗前,明亮的灯光清楚映出他带着笑意的眉眼。
见小贺铎抬头,他又扔出一枚糖果,这次糖果敲在小贺铎面具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小贺铎感觉自己心脏也跟着重重跳了一下,他用力攥紧了袖子。
“小屁孩。”那个青年在楼上对他说话,语调轻佻,又有着仿佛亲昵的笑意,“没地方住吗,要不要来我这里?”
小贺铎用狰狞的面具对着青年,一声不吭。
青年没再往下扔糖,也没再说话,他很快就关上了窗户。
小贺铎盯着合拢的窗,忽然一怔,随后他用力皱起眉,愤怒地低声自言自语:“坏人。”
被扔下来的糖果仍旧躺在红色的雪地里,糖纸略微反着灿烂的光,像是不小心遗落的宝石。
小贺铎死死盯着糖果看,片刻后,他还是慢慢伸出手,捡起糖果。
糖纸发出窸窣的脆脆响声,小贺铎将糖果放在掌心,他很馋,却又完全舍不得吃。
还有两颗糖果不知道弹到哪里去了,小贺铎离开那个好不容易睡暖和了的小窝,半跪在地上,四处找糖果。
积雪很厚,糖果大概是埋在某处了,小贺铎翻了半天也没翻到,他又气又急,把附近的积雪搅得一团乱。
“我那里还有一整盒糖。”青年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你跟我走,所有的糖就都是你的了。”
小贺铎立马转身,满是警惕地盯着他。
青年再往前跨了一步,随后他慢慢弯腰俯身,那张漂亮而白皙的面容,贴近到小贺铎面具之前。
血红色的月光落进他浅色的眸子里,像是糖纸一样,发出细碎明亮的光。
“跟我走吗?”他问。
小贺铎抿紧了嘴唇,仍旧一言不发,但这次,他也没有转身就跑开。
于是青年伸出修长的手臂,将他抱了起来。
小贺铎趴在青年肩上,距离很近,他不仅清楚感知到了青年温热的体温,甚至能清清楚楚看到青年白皙而纤细的侧颈。
于是小贺铎一边恶狠狠地盯着青年的侧颈,一边问他:“你为什么要我跟你走?”
青年低声笑起来,不知道是在开低劣的玩笑,还是在随口应付。
“因为喜欢你啊,小可怜。”
小贺铎恶声怒道:“我才不可怜!”
青年只是笑,他抱着小贺铎,回到了饭馆里。
小贺铎才知道,原来这家饭馆的楼上,是旅馆,而青年就住在这里。
旅馆的布置很简单,角落里升着炭火,很是温暖。
青年把小贺铎放在桌子上,让他坐着。
“脏兮兮的。”青年忽然发出点评。
小贺铎缩起身体,他久违的感到了难堪,每天在垃圾堆里生活,他的确是又脏又臭。
青年嘴上说着他脏兮兮,手上却摸了摸他的头发,问道:“先洗个澡,好不好?”
小贺铎不吭声,于是青年转身去了浴室放水。
浴室门的墙和门都是铁皮组成,青年进去后便看不见身影,只能听到哗哗水声。
小贺铎僵硬地坐在桌子上,目光从浴室,慢慢转到房间门上。
没人会无缘无故对他,这个人把他带过来,一定有目的,还让他洗澡,说不定也是个变态。
应该马上跑掉,离开这里,远远躲开这个人。
小贺铎思路清晰地想,他应该要马上就跑,一秒也不能犹豫。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青年从里面走出来,而小贺铎还坐在桌子上,没跳下来逃走,也没有寻找任何可以防身的武器。
他被青年再一次抱起来,带到了浴室。
浴缸里放满了温水,热气氤氲升起,暖和得叫人骨头都软了。
青年让小贺铎站在浴缸边上,他蹲下身,与小贺铎平视。
“面具。”青年屈指弹了一下小贺铎的恶鬼面具,“我要摘了哦。”
小贺铎顿时浑身绷紧,他握着拳头,视线死死盯着青年的脸,如果他露出恶心的表情,那自己一定咬死他,就咬他那看起来很白也很软的脖子。
青年柔软的指腹绕过小贺铎打结的头发,挑开了面具的绳子。
视野一亮,狰狞的恶鬼面具被摘下来了。
也因为长期戴着面具,小贺铎的脸是干净的,肤色苍白,脸颊瘦得有些凹陷,但就算如此,他也仍旧是个漂亮得过分的小孩。
小贺铎近乎凶狠地盯着青年的脸,像极了警惕到极致的小猫。
青年一下子就笑了:“真是个又凶又好看的小孩呢。”
他随手放下面具,对着小贺铎说:“自己脱衣服,然后进浴缸去,好好洗洗。”
小贺铎迟疑地看着青年,确定他眼睛里,是不是真的没有那种令人恶心的东西
青年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挑眸道:“不爱洗澡吗?”
小贺铎立马扭开了脸,他几下脱掉衣服,泡进热水里。
青年取来凳子,就坐在浴缸边上,帮他擦洗后背,以及他脏到打结的头发。小贺铎背对着青年,他垂着脑袋,后颈骨因此高高突起,瘦得仿佛只剩一张薄皮。
毛巾贴着小贺铎的后背擦过,他实在无法理解,忍不住再次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青年漫不经心地敷衍道:“因为你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可怜啊。”
小贺铎立即皱眉,心想道,撒谎。
青年仿佛是感知到了小贺铎的情绪,他笑了起来,重新说道:“以前,我捡到过一直流浪狗,也是脏兮兮的,还特别凶,别人一靠近,它立即就龇牙凶人家。”
小贺铎抿紧了唇。
青年继续说:“于是我收养了它,洗干净之后,我发现那其实是条很漂亮的小狗狗,而且养熟之后,它变得听话又护主,特别可爱,看到你,我就想起了它。”
小贺铎忍不住怒道:“我才不是小狗。”
青年顿时低笑,仿佛极为愉悦,他语调发软:“我知道你不是呀。”
小贺铎不说话了。
青年开始给他洗头,洗发泡渐渐揉开,滑到小贺铎的眼睛里,他不得不闭上眼,伸手去揉。
“你想知道……”青年忽然靠近,贴在小贺铎耳边问,“那条小狗后来怎么样了吗?”
小贺铎忍着刺痛,立即睁开了眼睛。
青年轻声细语地恶劣道:“我把他养大,然后吃掉了哦。”
小贺铎吓得一抖,而青年哈哈大笑起来,好像不过是故意开了个吓人的玩笑。
洗完澡,青年又把小贺铎抱到了桌子上坐着,他用干净的毛巾,给小贺铎擦着湿润的头发,然后再一次夸他长得好看。
“以后你就跟我吧。”青年弯下腰,看着小贺铎,神情变得柔和起来,“你跟着我,我就给你一个可以安身睡觉的家。”
小贺铎愣愣看了一眼青年,又马上低下头去,狠声说:“不要把我当成流浪狗,我不是。”
小贺铎就这样跟着青年了。
青年摘下了他的面具,给了他睡觉的温暖床铺,给了他一日三餐,还带他剪了头发,买了崭新的温暖冬衣。
小贺铎对青年还是充满了警惕,他觉得青年一定另有所图,但每次青年希望他表现得更乖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按他的要求,乖乖听话。
小贺铎觉得青年是个漂亮的坏人。
青年将小贺铎从地下贫民城带到了地面的正常城市。
但地下和地上在小贺铎看来,并没有区别,上面的天空同样猩红暗淡,天际永远垂挂着一轮血月。
只是没了铁皮屋,取而代之的是高耸入云的钢铁巨楼。
青年牵着小贺铎的手,沿着街道慢慢行走。
轮廓模糊的汽车在马上陆飞快穿梭,两旁经过的路人同样面目模糊,小贺铎仰头看着,一开始他偶尔会觉得奇怪,但现在他觉得怎么都无所谓了。
反正和他没关系。
小贺铎抓紧了青年的手。
两人走了一会,绕过一条商业街,青年步伐缓了下来。
前面的街道似乎出了事,围聚着一大圈人。
小贺铎仔细看过去,街道旁所有的店铺都模样模糊,只有一家婚纱店灯光明亮清晰,但店门破碎倒塌,几个血红色的人影横躺在地上,从店内一直延伸到路上。
其中一个人影穿着很是漂亮的鱼尾婚纱,她侧躺着,一只手臂轻搭在腹部。
青年带着小贺铎,就停在这个人影旁边。
小贺铎忍不住出声问道:“为什么不走了?”
青年低头,笑得很是温和:“我要等一个人。”
小贺铎刚要问等谁,一个有脸的年轻男人突然挤开人群,冲了过来,接着小贺铎就听见青年喊出了男人的名字。
“唐百。”
青年身边多了一个叫唐百的人,小贺铎很讨厌这个人,而这个人大概也不喜欢他,因为他从来不正眼看小贺铎。
就好像眼里根本没有小贺铎这个人。
唐百经常和青年说一些小贺铎听不懂的话,两人甚至还经常背着小贺铎低声说悄悄话。
小贺铎希望这个唐百赶紧死掉。
可他的期盼还没实现,青年身边就多了两个人,一个名叫徐追野,另一个名叫年不幻。
他们比唐百更加令人讨厌。
自从这两个人出现后,青年便经常和他们待在一起,而小贺铎则会被单独留在另一个地方。
青年又在他们说话。
小贺铎一个人坐在某家咖啡店里,面前摆着模样精致的甜品,可他一口也不想吃。
青年和那三个人就站在咖啡店外,与小贺铎隔着一面透明的玻璃。
几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青年忽然转头看向小贺铎。
小贺铎下意识坐直了身体,目光发亮地期待着青年对他露出温和的笑。
可青年却只是冷静地看了他一眼。
小贺铎直起的腰渐渐垮了下去。
“小朋友,你的沙冰来了。”咖啡店员的声音突然响起。
小贺铎低着脑袋,没有理会。
店员也没有多说话,她只是放下托盘,将“沙冰”送到小贺铎面前。
小贺铎随意瞥了一眼,然后一愣。
那不是沙冰,而是一面镜子,镜面朝着小贺铎,映出了他那张狰狞的恶鬼面具。
小贺铎有些茫然,他抬手摸了摸脸,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又戴上了面具。
店员收起托盘,站在小贺铎旁边,低声对着他说:“那个人,会杀掉你哦。”
小贺铎猛地抬头,愤怒地盯着店员。
店员有着一张漆黑的,没有五官的脸,她慢慢弯下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他不是你这个世界里的人,他正在想办法离开,而你,是钥匙。”
小贺铎狠狠盯着店员,像只被惹怒了的动物,竖起浑身尖刺。
店员却只是低低一笑:“不信你就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店员消失了,镜子变回了沙冰。
小贺铎再一次伸手摸脸,面具还在,他慢慢转头,看向窗外的青年。
青年仿佛有所感应,他偏过漂亮的侧脸,对着小贺铎弯起唇角。
小贺铎盯着他,一言不发。
青年带着小贺铎离开了城市。
他们一行五个人,进入了城市外的枯木森林。
小贺铎跟在青年身后,忍不住低声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青年放慢脚步,让小贺铎与他并行,他伸手揉了把小贺铎的脑袋:“我们去找一座塔。”
他们已经进到了枯木林深处,月光变得更加明亮猩红,整片树林都被浇上了一层红绸,好似随时要燃烧起来。
小贺铎望着青年:“什么塔?”
青年看了一会小贺铎,蹲下身,声音很是温和:“一座骷髅塔,那是钥匙。”
小贺铎这次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越过青年,看到那个从树林里探出的塔尖,塔尖上似乎有一个能发光的东西,在小贺铎看过去的时候,闪光刺入了小贺铎的眼里。
这一瞬间,小贺铎看清了塔尖上的东西,是一个小小的人,他垂着脑袋,散下的刘海下方,隐约可以看到一点恶鬼面具的轮廓。
青年忽然抬起手,摸了摸小贺铎的面具,笑着问他:“这段时间过得开心吗?”
小贺铎这次没有说话。
青年微仰起脸,红色的月光照进入他浅色的眼珠里,显出几分仿若温柔的水光。
“可是该结束了呢。”青年手指贴着小贺铎的面具,缓缓下滑,“你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条流浪小狗吗?”
青年慢慢弯起唇角,笑容无比温和:“我的确没有吃掉它,不过……”
青年靠近了些许,温热的呼吸拂过小贺铎的面具。
“我把它扔掉了。”
小贺铎撑大了眼睛,愣愣看着青年。
青年仍旧在笑。
“还没好吗?”旁边那个叫徐追野的出声,这次他说的话小贺铎竟然听懂了。
他催促道:“没时间了。”
小贺铎意识到了危险,他想往后退,却先被青年抱住了,就像是第一次见面那样,亲密得像是牢笼一样,死死圈着他。
骷髅塔塔尖上的人,果然是小贺铎自己。
小贺铎低低垂着头,看着自己被挖开了的胸膛,以及悬空脚下的高耸塔身,还有那地面上站着的,修长高挑的青年。
要是可以重来一次,那他就算饿死,也绝不要再去饭馆后门,那样的的话,他就不会这么痛苦的被挂在这里。
“不。”一道诡异缥缈的声音突然贴着他耳际响起,“下次你应该先杀死他。”
这道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风,虚无神秘。
“这样,你就不会被抛弃了,你们会永远在一起。”
小贺铎睫毛一动。
声音还在继续,它轻声问他:“我说得对吗?”
小贺铎没有回应,他慢慢抿紧了唇。
猩红的天幕上,那轮血红的月亮似乎动了一下,像是睁开了一瞬的眼睛。
贺铎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
胸口仿佛还残留着被挖开的剧痛,他立即低头看去,但胸膛完好无损,没有伤痕,也没有血色。
窗外,天空一如既往的猩红阴沉,血月悬挂,拧紧而诡异。
贺铎盯着月亮,有一瞬间的茫然。
“小铎。”母亲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接着又传来熟悉的是高跟鞋声,“去给我买包烟。”
贺铎慢慢抬头,盯着破旧的铁门板。
一切,真的重来了。
苏离终于从无穷无尽的坠落里出来了。
双脚踩到了坚硬的地面,而身旁,是密集而破败的铁皮矮屋。
他左右看了一圈,根据偶尔从电视里看到的画面,猜测这里应该是这个世界的地下贫民城。
苏离沿着脏兮兮的街道,往前走了好一会,突然发现一家亮着灯光的饭馆。
和周围模糊昏暗的铁皮屋不同,那家饭馆明显要精致得多,就像是游戏里特地设计过的重要场景。
苏离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