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做戏

第11章挣扎（下）

“也许明天就好了。”

牧尤嘴唇干裂,脸色显出一种不正常白。却仍然有些逞强地说：“走吧，我们出门。”

他主动背起楚俏爱用饮水囊，站在门口等楚俏。

他们每天都会约着一同去察看周遭情况。不知是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没事,牧尤今天在明显身体不适情况下，却仍旧坚持着要照旧出门。

楚俏有些欲言又止,牧尤站在那里,却脸色坚持。

“昨天不是看到一排石桩吗？”

见楚俏相当迟疑,牧尤放缓了语气：“我们再去那片空地看一看......说不定就能找到线索呢？”

“可是......可是你。”

楚俏低声说道：“你不舒服。”

“我又不是普通人。发热没什么。”牧尤说。

可是实际上，作为修士，却出现发热等症状,才更为凶险——

因为他们不会因为一些无足轻重小问题就出现身体异常。修士发热,都通常是病得很重了、或受了极严重伤,才会如此。

“你留下休息......”显然，楚俏也从原身身体中继承了这一点记忆。

但是牧尤平定地看着他,哑声说：“师兄,你因我而踏入这阵中，如果不把你平安地送出去。我心里很难安定。”

楚俏：“......”

......这就是主角担当和责任感吗？

哪怕对方是自己不喜欢蛮横师兄，也不公报私仇,以幸灾乐祸姿态坐岸观火。

楚俏心里动了一下，有一点尊崇和感动意味。

“好吧......”

楚俏只得放轻了语气,说：“那你把水囊给我,我自己背。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地方,你也要立马告诉我。”

牧尤点点头：“知道了。”

弃庙外，是接天无穷树林。以及仿佛被设定了循环、永远也不停息蝉鸣。

楚俏往外走了两步,在他身后,是面色如纸牧尤。在被刺目耀眼阳光一晒之后,少年脸色几乎显出一种青白色。

“牧尤——”

在刚入丛林一颗苍树枝干上,有一笔很新划痕。楚俏注意到了，想叫牧尤来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出声后许久，身后都没有动静。

楚俏愣了一愣，回过头去。

只见牧尤站在踏出荒庙不到四五米地方，向来寡淡平定脸上满是细密冷汗。

“牧尤......”

楚俏顿感不好，呢喃着说。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赶过去，牧尤就原地晃了两下，然后就在楚俏注视中，“砰当——”一声栽倒了地面上。

楚俏眼瞳霎时缩小：“牧尤！！——”

牧尤手心如同攥着一块烧炭，热得吓人。

比早上起来时只是稍感比体温更热严重了不知道多少倍。

楚俏把他背回荒庙，但是这时候连叫牧尤名字，他也没有反应了。

“早就知道你病得很严重......”

楚俏难过得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手忙脚乱地同系统求助：

【不救我，总得救救你们主角吧！他病得好厉害......】

然而系统一如既往地沉默，不知道是不是查了剧情梗概，冷静得一匹，老神在在说：【剧情走向相关，程序方无权干涉。】

楚俏：【......你们剧情走向就是让主角病死，然后开启重启或者穿越设定吗？】

系统：【不是。】

【你问我我也没有办法透露给你。】系统冷酷地说：【还是靠你自己去想办法吧。】

牧尤发热来势汹汹，楚俏在寺庙内外找遍，都没找到能用东西。只得靠最原始物理方法帮他降温。

弃庙里有碎掉瓦片，楚俏洗净了，然后舀烧开白凉水给牧尤喝；

牧尤手心和额头一直都很烫，楚俏就撕碎自己外套，弄成一块块布条，沾湿了敷在他额头上。等变热再换一条；

夜里，他还时不时去碰一碰牧尤，看他有没有好一些。

每次察看牧尤温度时候，楚俏内心都很紧张。他既希望他退烧了，好起来了；又害怕他不烧了......那会不会也是永远不烧了。凉了。

后半夜，牧尤大抵察觉到楚俏时不时就看一下他真实担忧。在楚俏再起身时，他会挣扎着主动出声。声音沙哑模糊：

“我还好着......你去睡吧。”

楚俏“唔”应了一声，又叮嘱他：“不舒服记得叫我啊......”

牧尤呢喃着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清楚没有。

这是楚俏第一次照顾人，没有一点经验。他只能模仿以前父母照顾自己那样，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翌日，楚俏跟开盲盒心情一样来察看牧尤状况。心惊胆战地一探，还是那样烫！

一点没好！

得亏这里是没有体温计，要是有体温计，这么量一下，牧尤体温少说也得有个四十度......

这么高温烧好几天，不死也会烧傻......

楚俏无法想象系统这么放着牧尤不管逻辑，难道这也是试炼一种吗？在这儿跌倒，也会获得更厉害金手指？

他真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狭隘了......

“牧尤，牧尤......”

再叫牧尤名字，楚俏声音里带着难过。他没办法看着一个人活生生在他面前病死。

哪怕这个人是未来会无所不能主角，哪怕他只是楚俏经历副本中一个任务对象之一......

牧尤仍旧没有回答他。烫昏迷不醒。

楚俏勉力把牧尤扶起来，开始用修为给他梳理灵脉。帮助降温。

在这根本没有灵气滋养阵法里，修为用一点，就少一点。以修为帮牧尤降温，涉险程度不言而喻。

但是楚俏没有办法......

他不想看着牧尤就这么病死——他昏迷之前还惦记着是自己拖累了楚俏，要把楚俏送出去；可是双.修这种事，也太为难楚俏了......

他还和牧尤没什么感情，心里也还惦记着沈郁。

楚俏想，他要快点攒够积分，好回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系统听见楚俏心里这个缘由时候，微微沉默了一下。

似乎有什么想说，又没有开口。

牧尤身体就像一个无底洞，任楚俏怎么用尽办法，都一点好转迹象都没有。

一直发着热。

如果楚俏不是第一次遇到带有魔族血统主角话，他也许就会知道，其实牧尤这次高烧，并非是普通风寒或是伤情恶化......

而是他身体内属于魔族另一半血，在嘶吼着觉醒。想要取得身体主动权。

两种血脉在身体内争执不下，就造成了表面上发热现象。

从进入到这个魔族设下阵法开始，牧尤身体内就开始发生这样变化了。

第12章做戏

月光照在牧尤身上，楚俏在牧尤怀里。

烧了不知道几个时辰后，牧尤迷糊睁开了眼。

他怀里抱着一个人影，软乎乎，透着淡淡暗香。只暼那么一眼，就在月光照拂下看见一段柔白到不可思议肌肤。

牧尤有一刹那，以为自己又梦回了不久前在诡佛聒噪下第一次睁开眼时候。

少年怔了一下，下意识呢喃出口：

“师兄......”

但是他只发出了一点声音，就很快停住了口——

楚俏只穿着里衣，像一只小猫一样钻在他怀里。

他累了，不知道一直照看了牧尤几个时辰。旁边都是散着布条、水罐、和熄灭火堆。

大概是一直想办法给牧尤降温，但是到最后是在太困了，就只得钻到牧尤怀里。

用给自己身体当牧尤小冰块，平衡他温度。也好获得一会儿休息和安宁。

这个时候开口，楚俏醒来了估计会燥死。

牧尤在昏迷时候，感受到过清清凉凉修为自外界传来。透过他背心，流转周身，疏通他三脉五经，汇聚小腹。让他丹田内一片平和安定。

不用想，也知道做这些人是谁。

他此时看着楚俏，自然也怔了怔，轻缓地略收紧了手臂。

楚俏鼻尖上红红，挂着晶莹泪珠，看起来像是哭过。眼梢和眼睑也是红红。

......在自己昏迷时候，他应该很着急吧。

牧尤下意识想到。

虽然他现在还是身上很烫，嗓音沙哑，眼皮沉重。但是不论怎么说，总算是有一点情形神志了。

在火堆旁边，除了布条和陶瓷罐之外，还有几笔火柴人和一截烤黑了树枝。

不知道楚俏拿这枯枝做了什么。牧尤目光扫过去，见地面上不少写写画画痕迹，看也看不懂。

牧尤借着月光细细打量，好一会儿过后，忽然忍不住翘起唇角，闷闷地发笑了一下。

楚俏在画简笔画春.宫图。

抽象小人，只可意会姿势，没有点想象力着实很难明白过来他意思。

这一行没有带卷春.宫图出来，是楚俏最大失误之处。

他在自己昏迷时候，应该捉摸着如果真走到山穷水尽之时，那应该怎么办。

大概只有屈服了。

但一些什么姿势啊，相关基础知识啊......总是要补一补。不然到时候是赶鸭子上架，谁也不知道会弄成什么样。

看着眼前沉沉睡着、甚至嘴巴也不自主微微张开少年。牧尤忍不住心里软和很多，浮起一种复杂情愫......

他又单纯，又可恶；又骄蛮，又天真。

牧尤想：他既把碧落铃丢失罪过丢到他身上；又在自己垂危时候没有一走了之，留下来救他。

真是一个矛盾人。

思索着，牧尤目光又落在楚俏画小人身上。两个小人，以各种方式缠绵在一处。注意到两个小人之间细微差别。

牧尤眼光暗了暗：

嗯......师兄真是一个注意细节人。

第二天醒来，楚俏敏感地觉察到牧尤身体没那么烫了。

他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抽出身来......这样谁也不知道他曾经贴在牧尤怀里给他降温了。

但是实际上，在感受到怀里人动作下一秒，牧尤就清醒过来了。

他看着楚俏小心翼翼，悄摸摸起身动静，忍着笑意弯了一下唇角。然后又配合地闭上眼，假装仍睡着样子。

没有戳穿。

楚俏穿好了衣服，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准备给牧尤再煮一些温水喂给少年喝，目光扫到篝火堆时候，又脸皮一阵阵儿发烫......

他昨晚真是信了系统鬼话，才画这些东西！

楚俏一面赶忙拿脚尖去擦，一面又在目光避不可及触碰到其内容时候，耳朵尖儿直冒热意。

连薄薄软软耳垂都变成粉红色了。

捉摸着楚俏应该把犯罪痕迹都毁差不多，自己应该“可以醒来了”，牧尤睁开眼。

“师兄。”

他低声唤道。

“啊——”

楚俏仍被吓了一跳。

他慌里慌张转过身来，看着牧尤。牧尤已经坐起身了。

但是楚俏简笔画还没擦完！

他才刚擦到系统教他，“牧尤一直不醒来，他也可以修”那套姿势......

现在被盘算进去正主之一看到，楚俏脸颊都红透了。

“我......我。”

楚俏“我”了老半天，愣是没憋出下文来。他捉摸着怎么把这些东西掩盖下去，却偏偏大脑里一片空白。

“师兄受累了。”

然而牧尤眼神平定，像是根本没察觉到他藏起来那些羞耻画迹。只不动声色说道：“这两天，多亏了师兄照顾我。”

“......”

楚俏努力用脚尖遮住那些不该让牧尤看到东西。假意镇定道：“没事......你醒来就好。不值一提。”

牧尤弯了弯唇角：“好。多谢师兄。”

......不知道怎么回事。

楚俏总觉得他说那句“多谢师兄”时候，笑模样里总有点意味深长、自己没懂别意思在里边。

牧尤刚醒，楚俏把捡来小鹌鹑蛋和地瓜烤给他吃。

这里实在没有别东西了......除了这样，楚俏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其他方法照顾牧尤。

以前在他前后忙来忙去小奴隶小师弟，现在需要楚俏去照料。

楚俏咬了一下唇，装作很老神在在熟练样子，说：

“这个地瓜，你别看它看起来有点糊。其实吃起来是很香。”

牧尤：“.........”

牧尤点点头，回应道：“确实。”

“——那这个蛋呢？是不是也虽然看起来没熟样子，但其实更健康？”

楚俏：“.........”

有时候，你讨厌让人想要把你嘴闭上。

“你爱吃不吃。”

被小师弟戏弄了，楚俏负气地走到一旁。不理人了。

——他从来都是被照顾那一个，第一次照顾人！牧尤还不领情！

牧尤刚醒来，就忍不住把楚师兄给气跑了。赶紧努力挽回：“对不起，师兄。是我眼拙，错判了师兄药膳。”

随后，在二人吃东西时候，楚俏大致将这两天发生事讲述了一遍。

包括他帮牧尤降温，却怎么都没有效果；去庙宇外附近找东西，误打误撞又碰到了那片有石桩空地事情。

“师兄还撑得住吗？”

听楚俏说完，牧尤梳理了一下，问道：“如果那片特别石桩有突破口，我们可以过几天再去一趟......只是不知道师兄这几天能不能撑住。”

他看出了楚俏脸上疲色——他照顾牧尤时，不仅耗费了精神体力，还有修为。

楚俏垂下眼睫，低低地应了一声：“嗯......没关系。”

“其实......”

见楚俏答应下来之后，牧尤顿了顿，却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我还有一个想法。师兄，你说......这情浓阵法，用什么判断我们是否有双.修呢？”

楚俏被问得愣住了。

他也是从原主记忆中得到了破情浓阵法方法。但是论经验......楚俏也是第一次入阵。

这阵法怎么知道他们两个鱼水之欢没有，楚俏还真没有想象过。

“有两种可能。”牧尤说：“第一，它需要我们两人汇通灵力，提升修为。然后才能够打破阵法，而这实现途径，只有双.修能够做到。”

“第二，这个阵法本身不能判断。能判断是当初这个阵法人。他或许设下了一些表象触发机制......当这些出发机制同时达到时，阵法则判断满足双.修出阵要求。”

“什么意思......”

楚俏仍愣愣。

“意思是......”牧尤垂下眼去：“我们也许可以骗一骗这阵法。”

“如果师兄配合话。”

半个时辰后。

楚俏蒙在被子里，小声地嘟囔道：“这样好奇怪啊......”

牧尤在他身下，手搭在他腰侧上。

两个人都蒙在衣服中，虽然还穿着一层薄薄里衣，但是也和没穿区别不大了。

连彼此身体一丝一毫变化都感觉得到。

楚俏脸有点红。

“这样还是大白天。”

楚俏轻声道：“我们这样违反门规了。”

牧尤：“.........”

牧尤对师兄清奇脑回路表示语塞。

明明在门派内时候也没见他遵守过几次门规......

而且在这种时候，他为什么能想到门规？？

“劳烦师兄了。”

牧尤压低了声，在楚俏耳边低低说道。他们俩距离挨得近，牧尤说每一句话时，那羽毛一样挠人吐息都扑到楚俏耳朵边上。

让楚俏软软薄薄耳垂变得更红......

“一、一定要这样吗？”

楚俏抬起眼，可怜巴巴地最后一次问他。

他看上去就像一只眼睛湿漉漉小鹿。目光里带着是祈求意味。

“只是试一试。”

牧尤说道：“并不会对师兄真怎么样，师兄不必担心。”

“.........好吧。”

楚俏垂下眼去。蔫嗒嗒。认命地看着面前物什。

那是牧尤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些字......

楚俏看着那些字，有一点希望自己赶紧变成文盲这一瞬间。最好都不认得。

他酝酿了好久。久到牧尤都真来问他：“有不认识字么？”

楚俏：“.........”

楚俏摇头：“没有。”

只是......

只是这上面字太难以启齿了！

楚俏心说。

他深深闭眼好久，才终于鼓起勇气。跟猫儿叫似抵在牧尤耳侧，轻飘飘地叫出一句：

“夫、夫君。”

——这是第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