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掌声告一段落,随之而来的就是今晚的重头戏——拍卖。
跳过那些繁琐的过程不谈,直接说重点。
首先亮相的拍品是一本名为《迷途的孩子》的实体书。
这是结城麻美个人所著,内容讲述了那些神待少女的经历,并对造就这一社会现象背后的原因做了一番探讨。
作为能考进早应大学文学部的学生,结城麻美在不论是思维还是笔力都颇具水准,想写点干货出来自然不在话下。
尽管她本人没什么名气,同时又是第一次写书,这本书竟还是受到了追捧。
当沙优宣布它的起拍价是一万円,并示意大家可以出价以后,立刻便有人举起了号码牌。
一万円、两万円、三万円、五万円……十万円!
短短几个呼吸间,《迷途的孩子》的价格就翻了几番,而且不见颓势。
人们争相挥舞着号码牌,竟一口气将这本书喊到了二十万円!
如此夸张的热情不光沙优没想到,就连结城麻美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要知道这就是一本练笔之作啊!
特别是其中大部分内容还是引用自别人的,她顶多就是做了些整理归纳,并对当今的社会风气做了一份针砭时弊而已……
结果竟有人愿意花这么高的价格竞拍,简直太离谱了!
结城麻美咕嘟咽了咽口水,然后伸手推了推沙优的肩膀,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哎哎,沙优妹仔,我好像出现幻觉了,你快点掐我一下试试,这一定是做梦!”
“……哦哦、好。”沙优迷迷糊糊地点头,伸出手捏住她的脸颊,用力一揪。
“好痛——!?!?”结城麻美顿时发出一声哀嚎,忙用手捂住脸。
“咦?啊,对、对不起麻美!”
“嘶嘶,别在意,毕竟是我要求你这么做的……话说这到底是怎样啊?为啥我的书可以卖那么贵!?难不成我要发财了吗??”
“不行啦麻美,你忘记我们还在做公益活动吗?今晚所有的拍卖所得全都要用在公益上面。”
“放心!只要你不说出来就没人知道啦~”
“不,那样不太可能吧……?”
“为什么?”
“因为……”
沙优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的麦克风从刚才起就一直开着啊,这要我怎么帮你保密呀?”
“——什!”结城麻美僵硬地看向观众席,跟人们大眼瞪着小眼,几秒后蓦地发出一声哀嚎。
“那种事情你倒是早点说啊——!”她痛心不已地对沙优吐槽,并催促后者赶快落槌,以免自己反悔。
观众们哪里不知这也是表演的一环,闻言都是会心一笑,再次为两人送上善意的掌声。
此时此刻,《迷途的孩子》的价格已被加到了三十万円,出价者是某个来自关东商会的企业家。
因为现场已经没人再继续竞价了,沙优便打算宣布这件拍品的得主。
可就在她想要学着电视剧里那样敲下拍卖锤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
“——我出一百万。”
有人这样说道,举起了手中的号码牌。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结城久雄。
人们先是一愣,等看清楚喊价的人是谁以后又纷纷露出理解的表情,乐见其成。
连那个喊价三十万的企业家也不再开口,他微笑着冲结城久雄点头致意,换来对方一个认可的眼神,于是心满意足地放下号码牌。
沙优见状也不知该怎么处理了,只好用询问的眼神望向结城麻美,交由好友自行决定。
没成想当事人却冲她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抓着她的手敲下拍卖锤,大喊一声成交。
就跟怕某人反悔似的,结城麻美甚至亲自将书送到自己父亲手上,旋即又伸出一只手,意思是给钱。
众目睽睽之下,好面子的结城太太脸色立马就变了。
结城久雄倒是不在意这些,他哂然一笑,大手一挥当场就给女儿写下一张支票,接着又主动索要麦克风表示自己有话想说。
结城麻美虽然不解,不过还是看在钱的份上,爽快地将麦克风交了出去。
人们不明就里地看着这一幕,自觉停下交谈,静待这位议员发言。
结城久雄主要讲了两件事,其一是对「OSY协会」的工作表达了赞美,其二是发表了一点自己的感想。
他反思说自己身为日本国会的一员,在对未成年人保护工作的方面存在严重不足。社会上能出现这么多的神待少女,不论是他还是他的同事都难辞其咎。
他对此痛定思痛,下决心要做出改变。
从今天开始,他将高度关注相关领域的建设工作,尽快完善对未成年人的保护措施,严厉打击不法犯罪。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敦促警方加强对于风俗行业的检查,监督各大校园重视对霸凌问题的处理,以及安排社区部门增强对未成年人的思想教育宣传等。
他讲得斩钉截铁又铿锵有力,大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绝,完美展现出一副刚正不阿的公仆形象,引得人们纷纷拍手叫好。
最后他深鞠一躬,将麦克风还给女儿,在人们钦佩的目光中坐下。
角落里,某个东京电视台的记者忍不住小声询问起前辈。
“……新田姐,你说结城议员那些话是认真的么?他就不担心万一要是做不到,导致自己的支持率下降吗?”
听到这话的新田由加笑了笑,反问道:“他只是发表了一些个人观点,又没有保证一定能成功,有什么好担心的?”
“呃?新田姐的意思是,那位结城议员只是嘴上说说?其实并没有实际行动的打算?那咱们回去该怎么写新闻啊?”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今晚在场的都不是普通人,没那么好糊弄。他如果光说不做,那些政敌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啊?这……那他刚才说了那么多岂不是白费功夫吗?根本就吃力不讨好啊!”
“那可未必,我倒觉得无论这位议员能否实现他的那些目标,他个人都不会有什么损失。”
没等后辈开口追问,新田就接着说了下去。
“假设他真有一天能实现承诺,那他就是第一个公开支持「OSY协会的」公众人物。这些小姑娘发展得越好,他能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即使「OSY协会」以后会出什么问题,人们关注的焦点也不会全在他身上,还有个更显眼的人会替他挡雷。”
“更显眼的人?”年轻的记者不解地挠了挠头,“您这是在说谁啊?难道是结城议员的女儿吗?她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吗?”
新田由加笑而不语,只是抬头望向前方。
她的目光掠过无数张桌子,聚焦在了那名白发的少年身上,内心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那个曾经靠着画漫画出名的学生,竟然能暗中搞出这么一个风生水起的公益组织,甚至还摇身一变成为了中野家的女婿。
真是人生如梦,世事无常啊。
新田由加唏嘘不已,这样告诉后辈。
“总而言之,我们只要做好份内的工作就行,反正等稿子写好以后也要先拿给上面过目,到时他们自然就会告诉你什么能写什么不能写了。”
语毕,她便继续关注起拍卖的事情,不再回答问题。
年轻的记者虽然还有话想问,却也不好再开口了。
言归正传。
短暂的小插曲结束后,后续的拍卖品也逐一登场。
它们或是由学员们亲手做的手工,或是一些毛绒玩偶与手链,另外还有些外界捐赠的艺术品、工艺品,以及名人手迹等等。
可能是受到结城久雄的影响,人们参与竞价的积极性都很高,连续几次都喊出了高价。
其中东京大学的经济学教授冢越哲央,就以五百万的价格拍下了一副书法作品。
而那个先前与结城久雄竞价的企业家,也花三百万拍下了一件瓷器。
到后最后,中野幸平更是授意女儿出手,让中野凉子以一千万的价格拍下了当晚的压轴拍品——给「OSY协会」学员的一年份爱心午餐。
豪迈的出价不仅打破了当晚的最高成交价,也将现场的气氛推到了高潮。
但更让人惊讶的还在后面。
就在大伙正感慨中野家的大手笔时,中野幸平却突然走上演讲台,毫无征兆地宣布了一则消息。
“为了庆祝小女凉子觅得良缘,我在此为她的夫婿准备了一份薄礼。
从今日起,我将把桥草桥新城公寓的支配权交与他用作公益事业。
希望他能不负初心砥砺前行,将「OSY协会」带到一个新的高度,帮到更多有需要的人,永远不堕中野家之名。”
随着此言一出,上一秒还气氛正酣的现场霎时变得一片寂静,只剩他的声音在空气里回荡。
某个搞房地产出身的企业却突然喷出一口热茶,惊骇失声道:
“浅草桥的新城公寓,那不是上个月才刚完工的楼盘的吗?!我记得那块地的开发成本都超过15亿円了吧!就这么拿来做公益了?这这这——!”
人们听到这话先是一惊,随即轰地一下炸开了锅。
那些不了解中野家的人头一次对这个姓氏有了概念,而那些了解中野家的人也对其背后的底蕴有了新的认知。
一个动辄就拿出一个楼盘做公益的家族,已经远远超出众人的想象了。
人们的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亦变得急促起来。
此时他们才终于理解,为什么身份贵如结城久雄那样的人,在中野家面前也要伏低做小,原来这就是老钱家族的底气!
——简直壕无人性!
但与此同时,新的疑问也随之而来。
那个被中野家看中的夫婿,又是什么来头呢?他又为何会跟「OSY协会」联系在一起呢?
有个记者忍不住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中野先生,您刚才说要把新城公寓交给女婿做公益,请问他和「OSY协会」是什么关系?
据我所知,这个协会的管理层似乎是以荻原沙优小姐为首的几名女生,为什么您会提到女婿?”
中野幸平淡淡一笑,“这个问题就让他自己说吧。凉子,加藤君,你们两个上来一下。”
唰地一下,全场的目光瞬间就集中到了两名当事人身上。
加藤悠介的脸色变了变,心情也跟着沉了下去。
他沉默地看向中野凉子,想看看对方的反应。少女的脸上充满迷茫,望向他的眸子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微微颤动的嘴唇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
他微笑着站起身,向少女做出邀请的动作。
中野凉子一瞬间紧抿了嘴唇,但又强行压了下去,挽着他的手臂站了起来。
“对不起,悠君。”她细声说着,脸上挂起令人如沐春风的温颜。
“没关系,学姐。”他温声回答,将左手搭在她冰凉的柔荑上面。
在全场的注视下,两人一同走向演讲台。
聪明的灯光师立刻调转设备,将聚光灯打向他们,明亮的灯光把黑色和服上的金线照得闪闪发亮,呈现出龙凤呈祥的精美图案,栩栩如生。
一张张脸孔从面前闪过,加藤悠介这一刻看到了许多东西。
沙优泫然欲泣的脸、结城麻美愤怒的表情、芹泽夕不知所措的慌乱、新条香若有所思的沉凝、以及中野幸平古井不波的从容……
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毫无保留地收入眼底。
他对此视若无睹,以恭敬的口吻向中野幸平问好,敛去了一身锋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