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敬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十八年前的事情你不清楚,七年前的事情你总不会忘了吧。
夏宁则为了与博思王撇清关系,甚至不惜毁掉长孙女的一段好姻缘。
这事儿对于博思王而言,不仅仅是耻辱这么简单。”
闻承宗拧着眉想了好一阵:“儿子记得博思王的长子双腿有残疾,难不成是夏家造成的?”
闻敬笑道:“夏家应该不至于如此下作。但博思王长子的双腿,就是在夏家悔婚之后骑马摔坏的。
换作你是博思王,你会怎么想?”
闻承宗也笑道:“同夏家比起来,咱们与博思王之间的那点恩怨真算不了什么。
只要他还有争储的心思,就需要朝臣的支持。
这种时候咱们主动示好,他必然不会拒绝。”
闻敬把奏折递给他:“你亲自跑一趟,把这个亲手交给安公公。”
“是。”闻承宗把奏折仔细收好,快步走出了书房。
闻敬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陛下的心思难以猜透,夏宁则更是如此。
太子被拉下马,真正的斗争终于开始了。
※※※※
折子出现在奉皇面前时,已经是第二日的上午。
奉皇打开奏折仔细看了一遍,唇边露出了一丝笑容。
许多朝臣私下里都说闻敬是只老狐狸,他却不太认同。
若论聪明狡猾,他远远及不上夏宁则。
不过在琢磨人心这方面,夏宁则却未必肯花这么大的工夫。
“小安子。”他唤了一声。
安公公忙道:“老奴在。”
“你亲自跑一趟太师府,把溪光赶紧给朕找来。”
安公公有些为难道:“陛下,今日乃是休沐,夏学士一向潇洒不羁,恐怕不在府中。”
“那就赶紧去找,今日朕必须见到他!”
“是。”安公公退出了寝殿。
他这份差事真是越来越辛苦了。
京城这么大,可供消遣的地方实在太多,他该上哪儿去找人啊?
或许是老天爷都同情安公公了,他刚来到太师府门口,就遇到了正准备带着女儿去钓鱼的夏怀珣。
“安公公好。”一身少年装扮的夏月凉冲他抱了抱拳。
安公公笑道:“哟,月姑娘今日这身装扮,可把满京城的少年郎都给比下去了!”
夏怀珣则是一身布衣,腰间还挂了个精致的小鱼篓,看上去真是洒脱极了。
他哈哈笑道:“今日休沐,公公也难得清闲,不如同我们一起去钓鱼?”
“夏学士的好意老奴心领了,陛下在宫里等着您呢。
若是和您一起去钓了鱼,陛下还不把老奴当鱼给炖了!”
夏怀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的装扮:“那就烦请公公稍待,我得回去换身衣裳,御前失仪可是重罪。”
安公公赶紧道:“夏学士莫要玩笑,陛下着急见您,哪里会计较这个。”
夏怀珣摘下腰间的小鱼篓递给女儿:“陛下召见,为父只能下回再陪月儿钓鱼了。”
夏月凉心里把老皇帝咒了一百遍。
休沐还逼着人加班,也不给加班工资,简直是天下第一抠!
她撅着小嘴道:“下回复下回,下回何其多。女儿自个儿去钓鱼,煮了鱼汤不给爹爹喝!”
夏怀珣无奈地笑道:“安公公,您瞧瞧这丫头,陛下真是把我给害惨了。”
安公公赶紧陪笑,拉着他上了马车。
半个时辰后,二人来到了皇帝设在寝宫的小书房。
奉皇见到夏怀珣的装束,果然只是觉得新奇。
“小安子这是在哪儿寻到的溪光,这身装扮倒是舒服得紧。”
安公公忙把事情经过简单描述了一番。
“哎呀,早知道朕就随你一起出宫了,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转转太可惜了。
月丫头煮的鱼汤,朕还真是想尝尝。”
夏怀珣笑道:“臣女烤的鱼也是一绝,下回微臣一定邀陛下一同品尝。”
奉皇给安公公使了个眼色,又道:“朕是个劳碌命,也不知啥时候才有这个口福。”
安公公退出小书房,轻轻把门合上。
不等夏怀珣开口询问,奉皇已经把闻敬那份奏折递了过去。
“溪光先看看这个。”
“这是……”夏怀珣接过奏折打开,熟悉的笔迹出现在眼前。
“这事溪光怎么看?”
夏怀珣道:“博思王是太后娘娘一手带大的,回京贺寿理所应当,闻相考虑得非常周到。”
奉皇哈哈笑了起来。
果真是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
溪光今年不过三十有四,狡猾程度已经不亚于夏太师。
“溪光啊,闻相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你不觉得奇怪么?”
夏怀珣道:“身在其位自然要谋其政,闻相理所应当为国操劳,为陛下解忧。”
“可朕还没有废黜太子呢,他着急个什么?”
夏怀珣都快翻白眼了。
这老皇帝,太子和废太子就是一道圣旨的区别。
他这般揪着不放,难道还要因此治闻老狐狸的罪?
如果真是那样倒是好了,从今往后他便可以日日钓鱼,天天喝鱼汤了!
“陛下急着召微臣进宫,该不会是为了讨论该如何惩治闻相吧?”
奉皇眼泪都笑出来了,指着他道:“世上敢在朕面前如此放肆的人,也就是你夏溪光了!”
夏怀珣摊了摊手:“微臣就是个做学问的,太后娘娘千秋,微臣一定认认真真准备一份寿礼,除此之外好像也做不了什么了。”
“你就不担心朕册立博思王为太子?”
“立储虽然关乎国本,但终究是陛下的家事,微臣如何能够干预。
陛下圣明,您一定会挑选最合适的皇子为储君,微臣如此忠心,继续混口饭吃应该没问题吧?”
“朕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既如此就去拟旨吧,召博思王一家即刻进京为太后娘娘贺寿。”
夏怀珣是真不打算沾惹这种事。
闻老狐狸之所以上折子,除了试探之外,肯定还有先下手为强的意思。
可他却有不同意的看法。
先下手未必是强,后下手也不一定遭殃,某些情况下,不下手才是最安全的。
“是。”他站起身行了个礼,缓步走到了书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