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药模样生得憨厚,鬼主意却真是不少。
闻承礼歪到如今这种程度,与他有莫大的关系。
但山药毕竟是个没有多少见识的人,人品又不端正,他的主意多半都是馊的,大约只有闻承礼不嫌弃了。
见自家爷又一次愿意听自己的,山药颇有些得意。
“爷, 太师府的实力与咱们闻家不相上下,想公然从他们手上抢人是不可能的。
而且夏闻两家关系太僵,想要替季大姑娘赎身也不可能。”
闻承礼怒了:“你小子说了半天,全他娘的都是废话,你倒是来几句有用的啊?”
“爷不要着急嘛,小的以为, 咱们要想营救季大姑娘, 在京城里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是夏三姑娘却把机会送到了咱们手中。
她不是要把季大姑娘送去田庄么?
等季大姑娘出发的那一日, 咱们暗中尾随在她后面,不就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了么?
条件最艰苦的田庄,就意味着周围的环境也不怎么样,守卫必然也就比较松懈。
到时咱们趁人不备,便可偷偷把她带走。”
山药的想法真的只是个想法而已,具体如何操作完全没有计划。
但听在闻承礼耳中,竟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你小子果然机灵,就这么干!到时咱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季大姑娘带走,再托皇长孙寻个秘密的地方让她居住,我就不信夏家有本事找到她。”
山药附和道:“爷想的真是周全,只是如此一来,参与行动的人就得仔细挑选。
人多嘴杂,万一有人贪财出卖爷,这件事就算是砸锅了。”
闻承礼想了想:“你说的对,这件事参与的人越少越好,嗯……反正也不需要动武,不如就咱们俩去。”
啥?他们俩去?
山药瞬间就怂了。
条件再艰苦的田庄, 也会有一大群佃户在劳作。
那些农夫虽然没有学过武, 但个个都是常年耕作身强力壮,他们俩能是对手么?
一个不小心被人真当山药给挖了!
“爷,小的无所谓,可您金尊玉贵的受不了委屈啊。”
“只要能救季大姑娘逃离苦海,爷什么委屈都能受。
你去找两身普通百姓穿的粗布衣裳,再去寻一辆一般的马车,到时候有用。”
山药小声提醒:“爷不要忘了去年在东春巷的教训……”
闻承礼挑眉:“你说的是替季大姑娘赎身那一回?”
“是啊,就因为咱们人手不足,所以才吃了夏三姑娘的大亏。每到天阴下雨,小的身上的旧伤还会有些疼呢。”
闻承礼哪里会信他的鬼话。
小小年纪受一点皮外伤,天阴下雨还会疼?又不是那些老头老太太的老寒腿!
“这一次情况不一样,这个计划只有你我二人知晓,夏三姑娘必然没有准备,咱们一定能成功。”
山药哼哼唧唧的,一点也不干脆。
闻承礼冷声道:“你小子的嘴巴给爷闭紧了,若是走漏风声,唯你是问!”
“知道了。”山药赶紧应道。
※※※※
榴花巷的小破房子中,方才还悲悲戚戚的老头儿目露精光, 哪里还有半分老态。
他笑着对藏在里间的人道:“季姑娘可以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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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一身粗布衣裙的季云蓁走了出来。
“陈大哥好本事, 连我都险些被你糊弄了。”
老头儿摘掉头上的发套,抹去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庞,他正是夏月凉身边的另一名护卫陈举。
“季姑娘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凭那一对蠢货主仆,是绝不可能发现破绽的。”
季云蓁笑道:“虽是如此,下一步行动咱们还是不能大意,必须按照姑娘的吩咐认真做好准备。”
陈举点点头:“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切不可大意。”
季云蓁抱了抱拳:“那我就先回府了,陈大哥保重。”
陈举目送她离开,自去做事不提。
季云蓁回到雪消园时,夏月凉正带着一大群小屁孩儿玩游戏。
孩子们年纪悬殊不大,辈分却参差不齐。
夏怀珘是舅外祖,小辞和小意是姨母舅父,夏灵晏的两个儿子则是孙辈。
一会儿外孙打了舅外祖,一会儿外甥又扯了姨母的头发,一会儿侄儿又被叔叔踩了脚。
夏月凉笑得肚子疼,歪在椅子上险些站不起来。
春酌几个围在一旁乐不可支,整个雪消园里充满了笑声,所剩无几的花草也被弄得一塌糊涂。
季云蓁远远望着这样欢乐的场景,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一年多了,这样欢乐的场景她都快想不起来了。
父亲的官职不高,季家也不似夏家这般富贵。
但他们一家人在一起,每天都过得非常幸福。
春光明媚的日子里,父亲最喜欢在花树下抚琴,母亲一边绣花一边应和着哼唱,弟弟妹妹在花园中扑蝶打闹。
那时的她就会趴在母亲膝前,静静享受属于一家人的温馨时光。
可如今父亲没了,母亲和弟妹远在他乡,不管她怎么努力,那样美好的时光都再也回不来了。
季云蓁用力捂住嘴,悄悄离开了花园,回到了自己住的屋子。
她拧了个帕子,试图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
可是眼泪越擦越多,最后她索性捂着脸大声痛哭起来。
夏月凉站在小屋外,收回了试图敲门的手。
她的经历与季云蓁不一样,但那份伤痛却是感同身受。
当一个人付出再大的努力也无法挽回已经失去的一切,那种悲伤无助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哭得再伤心,流再多的眼泪都无济于事,但总是个发泄的渠道。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后,季云蓁的哭声渐渐小了。
夏月凉重新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谁啊?”季云蓁站起身把门打开。
“姑娘……”她赶紧把手中的帕子藏在身后。
夏月凉温声道:“眼睛都肿成桃子了,帕子也就不必藏了。”
季云蓁把她拉进屋里,轻轻把门合上。
“姑娘是什么时候看见我的?”
夏月凉走到桌边坐下:“方才花园里太吵了,你转身离开的时候我才看见的。”
“让姑娘见笑了,我就是想起了从前的事儿,一时间没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