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现在偶尔回想起曾经穿过的每一个世界,米米总会觉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场场梦。

在那每一场梦里，有苦有甜，但好在到了最后,结局总是很棒。

有时候,米米会捧着自己的下巴想，不知道曾经疼爱她的大人们,以及和她一起长大的小朋友们，如今是不是在另一个平行世界好好生活着呢？

“别走神。”

突然之间,米米的脑袋瓜子被轻轻拍了拍。

她抬起脸蛋,水汪汪的大眼睛眯了眯：“乔越！”

乔越站在一旁，淡声道：“今天的作业写完了吗？”

米米扬起下巴,嘚瑟得将自己面前的作业往前一推：“你看。”

乔越坐下,仔细检查着她的作业。

趁着这会儿，米米的小手又重新托着下巴，回想这两年发生的种种。

不知不觉，小精灵已经长大，成了一个十岁的小女孩。

在这两年间，她也有烦恼。

她总烦恼着，为什么书包这么重，为什么功课这么多,为什么她闭着眼睛都会写的作业，老师还非要她仔细完成，不能偷懒……

但好在,烦归烦,只要咸鱼人设不倒，米米就能心安理得得躺赢。

“米米，你是不是没有好好抄写课文？”乔越问。

米米的眼睛微微睁大,凑到乔越身边，一本正经地看了一眼作业本。

“不要装傻。”乔越说着，从她面前拿走两支铅笔，“你是不是把两支铅笔绑在一起抄的课文？”

米米揉了揉鼻子，嘴角往下弯。

每当爸爸妈妈忙的时候，就总会把她送到敏丽阿姨家，敏丽阿姨家里什么都好，就是乔越总是要盯着她写作业。

米米气呼呼道：“老师不会检查的。”

“那也要认真抄完。”乔越说。

米米还要据理力争，然而对上乔越坚定的目光，只好委屈吧啦地垂下脑袋。

乔越还想说什么，但看着米米垂头丧气的样子，最后还是和平时一样，选择投降，好好帮她将作业本整理好，塞回她的书包里。

米米舒了一口气，嘴角一翘，偷偷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米米忽然觉得，今天的乔越好像很不一样。

他好像有些兴奋，有些期待。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

赵敏丽走进来，将切好的水果端到书桌边，说道：“这是水果，米米先吃一点，你妈妈刚才打电话了，说一个小时之后来接你。”

米米拿小叉子取了一小块苹果，刚塞到嘴巴里，忽然看见赵敏丽欲言又止的神情。

“敏丽阿姨——”米米看看赵敏丽，又看看乔越，小声问，“怎么了？”

赵敏丽迟疑许久，对乔越说道：“你妈妈说，她突然有事，没办法过来了。”

乔越愣了愣，眼底的光芒像是突然黯淡下来：“好。”

“乔越——”

“没关系。”

乔越抬起眼，清澈狭长的双眸没有红，无比平静笃定。

赵敏丽沉默片刻，点点头。

赵敏丽离开了房间，关上门。米米小心翼翼地，望向乔越。

在几年前，结束了那档综艺节目之后，乔越还是非常盼望着妈妈回来见见自己，可是，他妈妈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失约，并且没有任何解释。

不自觉之间，米米想起自己第一天见到乔越时的模样。

她想起，当时他还是个小朋友，坐在琴凳上，一遍又一遍练习，只盼着，将来要让妈妈看见自己有多努力。

她想起自己认真地对脸上挂着泪痕的他说，总有一天，他们母子会团聚的。

她还想起，在综艺节目中，乔越坐在后台等了好久好久，直到第二天天亮，他妈妈回来收拾行李，说自己要出国了，以后她是钢琴乐团的成员，那是多么高的荣耀……

今天，乔越又是以怎样的心情，期盼着妈妈来见他的呢？

又或者，他早就已经做好被临时爽约的心理准备了。

他没有哭，安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大概是想明白了吧。

失望了太多次，终于可以不再抱期待了。

人生是会有遗憾的，米米在十岁这一年，突然明白了这个道理。

……

好在人生的遗憾，会转化成养分。

在乔越十六岁那一年，他得到机会，在钢琴大赛中得到第一名的好成绩，少年名声大噪，成就了自己一直以来所坚持的梦想。

乔越变得很忙，演奏会开了一场又一场。

而与此同时，他妈妈却突然按捺不住，来到了演奏会的现场。

米米是在演奏厅门口碰见姜曲的。

第一眼看见她时，米米差点没认出来，睁大了眼睛，想要从她憔悴的面容中找出些许曾经的影子。

姜曲垂下眸，将自己标志性的长直发往后捋了捋。

她苦笑着说道：“你是米米吧？我还记得你，当时我们一起参加节目，你很聪明，也很可爱。现在你长大了，变得这么漂亮，我却老了。”

米米认真地点点头：“我都没认出你。”

乔越的妈妈是老了，只是自然老去并不会让她多震惊，让米米感到惊讶的是，姜曲的衰老，是仿佛精气神都被抽空了一般，像是变了个人。

姜曲没想到小丫头居然这么实诚，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半晌之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年，我过得不好。Menral的确通过了我的面试，只是我没想到，原来国人在那乐团是不受重用的。我尝试过争取机会，可却一直没法发挥，慢慢地，我疏于练习，也逐渐被淡忘了。”

“我经常在想，自己曾经放弃了家庭，放弃了孩子，是不是真的很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当年参加节目时，我看见网友们发的弹幕，凭良心说，我很生气。他们根本就不理解我的坚持，也不知道我的梦想有多珍贵……”

“因为没有完成梦想，所以想要退而求其次了吗？”米米打断了姜曲的话。

听着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姜曲不自然地后退一步。

她是在怼自己吗？

“我想，这些年，乔越应该很想念我吧。我这次过来，只是想要见他一面而已，他是我的儿子，我从没想过，我无法完成的梦想，对他而言，居然轻而易举。”

在新闻上看见自己儿子时，姜曲整个人都僵住了，她以为乔越早就已经放弃了练琴，可没想到，他不仅坚持到最后，甚至还——胜过她的成就。

“并不是轻而易举哦。”米米一本正经地说，“他很努力的，每天都要练习很久很久。姜阿姨一定很后悔吧，你错过了乔越哥哥的成长，也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儿子这么了不起。”

姜曲的眼圈红了：“是，我很后悔。不知道现在，他还会不会给我一个机会。”

“给姜阿姨机会，和你一起弹奏一曲吗？”米米好奇地问。

姜曲点点头，声音哽咽：“这是我一直盼望着登上的舞台……”

“我觉得你再生一个小孩，可能还比较快呢。”米米说。

“我一直想，如果十几年前，我和乔越能够共同演奏那一曲——”姜曲直到这时才回过神，看向米米，“你说什么？”

“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乔越哥哥当成什么呢？”米米白皙的小脸上多了几分愠怒，她看着姜曲，一字一顿道，“等着乔越哥哥重新接受你，别做梦啦！”

姜曲原本已是眼中带泪，忽地被米米这样一打断，顿时一阵难堪。

她沉下脸：“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对我说这种话？”

这时，演奏厅后台，一道西装笔挺的身影走了过来。

是乔越的经纪人。

“你是姜女士吗？”对方问。

姜曲的视线越过他，落在不远处的乔越身上。

少年修长清瘦，站在原地，脊背挺得很直。

那目光，依稀让姜曲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模样，高傲而又意气风发。

“是我。”姜曲的嘴角露出笑容，“是乔越让我过去吗？我这就——”

“他希望你尽快离开，否则，保安会请你出去。”

姜曲整个人愣住了，她不敢置信地望向乔越，见他的眼底，竟多了几分嘲弄。

也不知道是在嘲笑她，还是在嘲笑从前的自己……

“我——你们真是有意思，这是音乐厅，我想来听演奏，你们有什么资格把我赶出去？”姜曲气愤道。

“那姜女士有门票或是邀请函吗？”对方问。

姜曲红着眼：“我是他妈，他要把他妈妈赶出去吗？”

对方不再与她多说什么，直接拿起对讲机，请保安前来。

姜曲想要闹，骚动的人群中，一道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米米看着她，软声道：“姜阿姨不要最后的体面了吗？”

最后，姜曲被保安请离现场。

米米小跑着去了乔越身边。

现在的乔越已经高了她一个头，米米仰着脸看他，脖子有些发酸：“乔越，你真的不难过吗？”

乔越稍稍俯下身，让米米不这么吃力：“米米，你还记得我从前的梦想吗？”

“你的梦想是和你妈妈见面，不是吗？”

乔越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

姜曲被请离之后许久，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她没想到，曾经将自己视为全部的儿子，竟会在长大之后，无视她，并赶走了她……

是，她曾经让他伤心难过，可是她毕竟是他妈妈。

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他难道就不能原谅她一次吗？

姜曲气急败坏，站在演奏厅门口踱步，恨不得闯进去，多找几个人说理。

直到，她的耳边充斥着悦耳的钢琴声。

那一阵阵旋律响起，时而悲伤，时而激昂，他的技艺非常精湛，弹奏间很有自己的风格，恰到好处。

不自觉之间，姜曲顿住脚步。

脑海中两三岁时的乔越与现在十六岁的乔越，像是重叠在一起。

他长大了，早就已经不是儿时那个小团子。

而她在孩子无数次期盼地等待着自己时，用决绝的沉默，拒绝了他对妈妈的需要。

米米的话语，在她的脑海中回荡。

“姜阿姨不要最后的体面了吗？”

是啊，她还有什么资格，非要苛求孩子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不要最后的体面了吗？

最后，姜曲蹲下身，静静地坐在演奏厅外的台阶上，默默地，听完了整场演奏。

再回过神时，她的眼中满是泪。

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

而此时的米米，听着台上乔越行云流水般的演奏，嘴角不自觉扬起，无比骄傲。

台上的钢琴家，小时候是她的乔越哥哥，长大之后，是她的好朋友，是她天下第一好的好朋友！

最后一曲终了，乔越站起身，姿态优雅地，向观众深深鞠躬。

台下响起如雷般的掌声。而米米在大力鼓掌之时，忽地想起他们儿时的对话。

“等长大了，我也想成为钢琴家。”

“等长大了，我也想成为绿茶大佬！”

乔越已经实现了他的梦想。

而长大之后的米米，觉得自己的梦想，似乎还可以再远大一些。

于是，在十三岁这一年，小少女米米考虑了许久许久，最后定下自己远大的梦想。

她的梦想是——始终坚守着自己的信念，成为一个善良的、了不起的大人。

为了这个梦想，她会更加努力，努力地做自己。

小精灵相信，她一定会做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和小天使们说再见啦。

谢谢你们的支持，我们下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