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袋子看看,确实油乎乎的,不过这肉汤也不算秽物。我说:“没有大碍,之后拿洗洁精洗洗吧!”
吴八一遗憾地说:“可惜了老神仙送的,洗完就不好看了。”
道长闻言,惊讶地问我:“这……这件法宝是神仙所赠?我还纳闷,如此神沙,不知道是哪里得来的?”
吴八一得意地说:“这可是正经神仙送我们的。告诉你,小爷这个摸金符也是神仙送的,我们的好东西多了去了。”
我白了他一眼,这二货咋这么容易得意忘形,口无遮拦的,跟他说多少次财不露白了。
我找补了一句:“道长别听他胡咧咧,我们说的‘老神仙’是个挺厉害的世外高人。”
道长点头,看我的眼神中仍带着一丝羡慕,“林先生果真深藏不露,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饿鬼吃完了汤,抱着大海碗意犹未尽地舔着,恨不能把碗底舔出个洞来。它从碗上抬起溜圆的眼珠子,贪婪地盯着章歌奇,似乎还想再吃一碗。
我走过去对饿鬼说:“朋友,阴阳两隔,你滞留尘世、伤害凡人,会折损自己的福报,我送你轮回去吧。”
饿鬼瞪着眼睛看我,突然抱着头使劲摇晃。
我把它细细的胳膊拉下来,看着它的双眼说:“你不必害怕,你生前为匪,是时代所迫,不会受到阎王的惩罚,眼一闭一睁就是来世了。转背摇车再托生,有父母疼爱,有衣有食,有瓦遮头,感受一下现代文明,岂不比当孤魂野鬼要好?”
我这些话其实都是安抚它的,哪有什么天堂地狱,不过上次女鬼事件让我反思了一下,假如当时我说只要超度就能去地狱,岂不是省了许多事?
阴魂就像天地之间的淤肿痞块,要化解掉它们,重归阴阳二气,才是正道,看来我以前还是太死板了,用几句善意的谎言打消它们的顾虑,让它们心中熨帖也是可行的。
章歌奇也装模作样地劝道:“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这位慕容大夫是个活阴司、走无常,知道下面的事情,他说最近地府出台了新标准,100年前做的坏事不记入档案,一律以善人资格投胎!嘿,你可捡了个大便宜,来世肯定能当个衣食无忧的富二代。”
饿鬼看看他,又看看我,泛起泪光的眼中透着一丝犹豫。
我拍拍它说:“朋友,他说的是真的,我送你上路吧!”
说罢,我念起獐茅经,在经咒力量的加持下,饿鬼的形体慢慢变作沙子散落一地,一缕阴气飘向夜空。
我松了口气,拿着锦囊把地上剩下的沙子全部回收。
沾了肉汤实在太油,吴八一很贴心地找来一个塑料袋帮我把锦囊包起来。
解决完这事儿,屋子里的人呼啦一下全跑出来了,目光中都透着惊讶和兴奋。
我们被团团围住,村民们的脸上都不禁露出崇拜和尊敬的神色,七嘴八舌地说着:“林大夫,我们活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手段,你是个真神仙呀!”
“太好了,这些失踪的孩子终于有救了!”
我摆手笑笑,“各位谬赞了。对了,刚才你们看见雾中发生的事情了吗?”
“没有没有,就看见金光闪闪,把你们围在里面,真的是太神奇了,和我们说说当时发生啥了!”
我瞅了一眼道长,他神情复杂,既像在替失踪的孩子高兴,又像是因为受冷漠而略感失落和尴尬。
我一指道长,说:“当时挺危急的,我们和道长通力合作,才解开妖瘴,全身而退。具体情形,你们问道长吧!”
道长一听,看着我,不禁露出惊异的表情。
村民们又一股脑儿过来围住他,问长问短。
道长捋了捋胡子,清清喉咙,根据我给的“作文题”开始发挥起来。
吴八一满脸不乐意,走过来小声抱怨道:“小林哥,道长啥也没干,就在边上翻译了几句,这功劳和他分享干嘛?给这骗子长脸呀!”
我说:“区区小功用不着争,人家为了村民也很尽心,就让他沾点功吧,毕竟我们办完事就走了,他还要在这儿混呢。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哈,还是林大夫心宽。好吧,我现在瞅这骗子也不咋讨厌了,有他在倒也各种方便,就当是个npc吧!”章歌奇耸了下肩膀说。
难得章歌奇的想法转变的快,我笑道:“章兄弟能理解我的用意就好。”
章歌奇坏笑着说:“我小时候玩游戏,都是做完任务后再杀npc,看看能不能爆点好东西。”
如今村民应该对我和道长一视同仁,都把我们视作高人了吧,这样也好,双方共同承担责任。
我其实还是有点担心失踪半个月的孩子是否还活着,和道长同一战线,面对家属也更从容些。
道长在那儿一顿添油加醋,把我们坐着看电影的过程描述得无比惊险刺激,唬得村民一愣一愣的,不时发出惊呼。
他倒也不忘投桃报李,着重强调了我发挥的作用,他并不知道我会哪些技能,但走江湖的人张口就来,给我编了些“舞傩步”、“逐厉火”之类的招式,我心想这家伙不去写玄幻小说真是屈才了。
听完道长的讲述,村民的头上仿佛噌噌冒出“信仰增加”的提示,看着我的眼神更加虔诚,如同在打量一位神仙。
道长走过来说:“林大师,接下来你有什么建议?”
这一会儿的功夫,我的称呼在他口中变了好几次了。
我哭笑不得:“道长,您不必这么客气。山上这些孤魂野鬼怨气深重,我不喜欢来硬的,就举行一次祭厉之礼吧!”
“祭厉之礼?”道长点头,“果然,巫医的思路和我们不同,就依你吧!”
吴八一问:“啥是‘吉利’之礼?”
我在手上写给他看,“祭厉之礼是专门祭祀厉鬼的仪式。实际上在很早以前‘鬼’是个褒义词,指逝去的先人;‘厉’是个贬义词,无家可归、无人祭祀的孤魂野鬼就叫作‘厉’,官府会定期举行祭厉之礼防止它们伤害百姓。”
道长也捋着胡须说:“古籍上记载过,郑国的伯有卷入械斗被杀,四处作祟,子产便举行祭厉之礼平复它的愤怒。”
吴八一挠挠头说:“原来如此,除了没听懂的部分,我基本都听懂了。”
章歌奇笑道:“嗐,解释起来哪有那么麻烦,不就是把野狗喂饱就不咬人了嘛!”
“对,就是这么回事!道长,如今没有人祭祀孤魂野鬼,你对祭厉之礼了解吗?”
道长想了想说:“书上说,服装道具都有讲究,用的牲口也有讲究。另外要唱‘瘗毛血’,这是一首哀乐,还要准备祭文,过于繁文缛节。不过对方只是山贼,我觉得一切从简就好。”
我赞同道:“英雄所见略同。这些虚头巴脑的就不用弄了,牛嚼牡丹,就算全部照做,这帮山贼也看不懂,不如多给它们准备点吃的。我看它们活着的时候也没吃过啥好的,多整些炒菜、肉汤之类的,让它们吃饱上路,把带走的孩子留下。”
见有村民围过来听,道长端着架子冒出一句,“先礼后兵,如果给脸不要脸,贫道就用掌心雷灭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