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
桌上的收音机又不灵了。
邢远拔高收音机的天线,小心地转动外置圆盘。
收音机播出的声音逐渐变化,从滋滋的电磁声到人声,不停切换,很不稳定。
他想像日常一样转到新闻频道,一边听着广播资讯,一边完成手上的工作,但今天外面下起了雨,收音机信号不好,收录不到准确的音频信号。
邢远努力了几分钟,仍然没成功,只好放下收音机,将外置圆盘转到以往的角度,让它就这么播放着。
“滋、罗尔城、今日、滋滋——”
听着断断续续的人声,邢远拿起桌上的刻刀,又开始专心致志地雕刻手上的木材。
木材大概两个成□□头的大小,呈黄棕色,质地较细,而且结实,比较适合做木雕。
穿越异界一年多,邢远留意过多种木材,反复对比之后,还是认为这种木材适合雕刻,当然最关键的是出于经济原因,他买不到更好的木材。
总的来说,这块木材有点像地球的黄檀木,很有家乡的手感,意义不一样。
邢远雕了快七天,起初脑海中并没有形象,只是随着手感慢慢刻,后来脑海里逐渐有了形象,才慢慢雕出形状,今天他主要是细化细节部分,比如雕像的头发、衣服纹路。
有道是细节才是灵魂,细节对手工艺来说,可太重要了。
听着断续的广播,邢远雕出了三层变化的衣摆纹路。
他正在刻的是“后土像”,也即俗称的“后土娘娘”,道教“四御”中的第四位天神。
在此之前,他还雕了其他很多神仙像,印象比较深刻的神仙几乎都雕出来了,但他全都放在了地下室。
雕一尊,藏一尊,不能放在太醒目的地方,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仔细一想,好像快雕到一百个了。”
邢远放下刻刀,用砂纸磨了磨后土像的底座,耐心地打磨好各个细节,特别是衣服的褶皱等地方。
雕像能不能传神,可得取决于细节的堆砌,不求完全还原本相,但要确保每个细节的完成度,在可能的范围内锦上添花。
忽地,邢远停下了动作,盯着雕像的双眸,陷入了沉思。
眼睛,是最难雕刻的地方。
要么是画龙点睛,要么是画蛇添足,每次雕到眼睛的时候,邢远都会犹豫一段时间,在脑内想象各种雕刻方案,然后不停否定。
如果可能,他特别想雕得精细到纳米,但人眼的视力毕竟有限,像这种精细工作,很多时候都不得不依靠肌肉记忆。
一直到半个小时过去,他才宣布工作结束,端详起自己刚刚雕好的后土像。
这块木材的木质确实不错,呈现出来的纹路线条非常流畅。
嗯,还算可以,邢远默默地对自己表示认可,认为自己的木雕技术在异界这一年来提高了不少。
当然了,这都是因为他比较闲,整天守着医馆,一天到晚都没有多少客人,手头总得做些事情消磨时间,木雕显然是比较合适的一个选择。
在木雕之前,他还闲到抄了一屋子的书,也是边写边藏,堆满了地下室,后来快没地方藏了才停止。
他有想过要不要烧了那些书来节约空间,但是记得自家老祖宗说,书不能随便烧,因为文字中蕴藏神明,才勉强堆放在地下室,每到阳光灿烂的日子,还会拿出来晒上一晒。
现在想想,不得不说有点麻烦。
问题倒不是空间拥挤,而是一旦罗尔城的秩序官进来调查,发现他这地下室堆
满了不明文字的书和神像,事情就麻烦了。
他所在的罗尔城对“知识”的管控极为严格,普通公民能接触到“知识”非常有限,通用语言也只有罗尔塞语。
十几年前,罗尔城为了统一管控,把公民统一划分了等级,然后按照对应的等级给城邦的公民派发对应的知识以及相关物资,尤其是信息接收工具和信息传播工具。
与此同时,公民之间也不允许私下进行知识交易,尤其是租借书籍。公民如果想租借或购买书籍,就得通过自己的公民证到规定的场所。
所以,如果被发现自家地下室藏着这么多来历不明的东西,邢远当然少不了麻烦。
不过,自己可是德行端正的罗尔城公民,又怎么可能会被调查员盯上呢。
而且,那些书跟神像怎么也不会是什么危及城邦的危险物,仅仅是自己消磨时间的产物罢了,就算被发现,自己可以解释的理由也太多了。
“他们异界人之所以忌惮‘知识’,是因为有些知识会致使他们疯狂,所以才严格管控,我写的东西刻的东西平凡无害,就算被他们发现,也可以说是自己的兴趣创造。”
不过,这异界里真的有人会因为阅读一本书精神失常吗?
作为课业就是阅读的四年中文系学生,邢远从小到大读过的书少说也有几千本,除了看一些深奥的书会感到头痛外,其他基本没有反应。
阅读能把人逼疯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没有太大实感。只能说,异界朋友们对知识的敬畏,属实太不可思议了,自己很少亲眼见证,总感觉还难以理解。
邢远摇了摇头,专注回手上的后土像。
“要不要刻下‘后土娘娘’的尊名呢。”邢远抓着刻刀,比了比神像底座,最后还是刻了上去。
担心以后忘记,还是记一下比较方便。
邢远熟练地刻上了“后土像”三个字。
与此同时,神像的双眸在他视线未及之处闪过了一道诡异的暗光。
邢远点点头,正要起身去地下室,却听见收音机的人声忽然变得非常清晰。
新闻频道连接成功,响起了熟悉的男声。
“尊敬的各位市民上午好,现在是罗尔城新闻时间……”
信号变好了,是雨停了吗。邢远转头看了一眼外面,发现雨还在下,天色依然灰暗,自家所在的街道附近依然连人影都没有,至于客人,那当然是不可能来的吧。
邢远想了想,随手就把后土像放在了桌边。
前台的木质长板挡住它大半的身体,即使有人经过窥见医馆,也不会看见这座木雕。
邢远从抽屉里拿出一本黑皮的旧书,翻到昨天学习的那一页,开始慢慢心读。
该书名为《罗尔塞语概要》。
邢远穿到异界一年多,还只会罗尔塞语的口语和简单阅读,不怎么会写书面语,因此一直突破不了公民的最低评定【盲者】。
原本以为穿越都会自动配上原著的语言系统,没想到自己遇到的这么硬核,连语言都要从头学起。
邢远作为穿越者,连系统指引都没有,一直都是摸石头过河,磕磕碰碰,才走到了今天的平静生活。
他又翻了一页,专心学习,心中念念有词。
“十分钟前,罗尔城东北方向的天空显现奇异光幕……”
收音机正在播道,然而邢远没有仔细听。
·
几乎与此同时,地点,星空观测局。
七个白衣圣者罕见地齐聚一堂,围在一颗黑色球体的七面,人人面色凝重
。
该球体是星空的拟态,由当今最尖端的观测技术以及最雄厚的资源制造而成,耗费了观测师十几代人的心血,才勉强将本土星球与外界星空的时空误差缩小到“十分钟左右”。
而今,代表星空观测局的七人聚在这里,必然是为了关乎星球命运的重大事件。
“又出现了……”
一个白胡子的老人忍不住倒退了几步,浑身发抖,面白如纸。
“新的星座……又出现了!”
他话音未落,在场其他六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才一年啊,星空上就凭空多出了将近一百个星座,不,准确的说,是九十七座!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什么!”伽罗背靠高墙,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伽罗,天赐的贤者阁下,冷静一点,祂们至今为止还没对我们的星球造成影响,也许我们可以假设,祂们无视了我们,或者对我们采取了友善中立的立场。”一位圣者站出前。
“九十七座都友善中立的概率,你算得出来是多少吗?”伽罗转头看向劝说的圣者赛恩。
“这……”赛恩皱眉。
“哪怕只是一座对我们产生敌意,我们都会面临灭顶之灾,祂、祂们就是这种东西,彻头彻尾的人类威胁。”
伽罗转头,对所有人强调道:“此前,我们最多通过星空模拟仪观测到七座同时存在,现在翻了十几倍,而且一个个都规模巨大,有部分甚至都还没显露出完整的星象。各位,我们现在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威胁。”
“可是,我们观测师也束手无策,整座星球的强者合力都未必能撼动星空,更何况他们现在还如此分裂。”另外一位圣者无奈道。
“所以不能按以前那一套来了,”伽罗振奋精神,眼神坚定道:“我要暂时离开观测局,寻找解局方法。”
其他人顿时一愣。
“你要去哪里?”圣师赛恩问。
“世界中心,罗尔城!”伽罗果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