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阿梅的味道

1999年7月，佟大勇出狱。

七月的深圳，一大早就让人感到闷热。佟大勇换上了自己当初进来时穿上的衣服，揣上入狱时的随身物品，在朝阳的照射下走出了监狱大门。

大门外面静悄悄的，就连晨风吹着马路边的树叶，都能听见唰唰的声响。

佟大勇抬头看看天空，蓝天上飘着朵朵白云，感觉监狱外的天空更加美丽，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深深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

“哥，我们在这儿呢！”

是陈立军的声音。佟大勇看向马路对面，陈立军和佟小刚站在那儿，旁边停着一辆银色的捷达轿车。

监狱门口的马路上，来往的车辆不多，佟大勇大步走到马路对面，看着捷达车问道：“这谁的车？”

“我的呀。”佟小刚答道。

佟大勇看向自己的亲弟弟佟小刚，他个头比佟大勇稍矮一点，两兄弟的长相有几分相似。佟大勇上一次见到他是在几个月前的监狱的探视区，几个月不见，佟小刚似乎长胖了一些。

“小刚，你哪来的钱买车？”佟大勇警惕地问道，他担心佟小刚又去干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哥，你放心，人家小刚这车来路很正的，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陈立军帮佟小刚答道。

“那是怎么来的？”

佟小刚连初中都没有毕业就辍学了，没技术没特长的，哪来的钱买这么好的轿车？

“这是他女朋友送给他的！”还是陈立军替佟小刚回答。

“他女朋友？”佟大勇看向仰着头的佟小刚，“小刚，你交了个什么女朋友？这么有钱？居然还送辆车给你。”

佟小刚回过头，漫不经心地说道：“哥，这有什么呀，不就是辆二手的捷达嘛！”

“二手的也值不少钱，什么女朋友会送这样的礼物给你？”

“哥，你坐牢坐傻了是不是？”佟小刚用手拍拍捷达的引擎盖，“这个你都觉得稀罕，那人家大奔、宝马，还有保时捷、宾利那些算什么？”

见佟小刚态度不好，佟大勇立马来气了，用手指着他，道：“你什么态度？大奔宝马也是人家走正道挣来的，你以为谁都像你们这样？”

“我们怎样了？哥，你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钱的人有几个守规矩？都像你这种思想，这个地球它就不转了！”佟小刚不屑地说道。

“你......”

“好了好了，咱们三兄弟总算是聚在一起了，你们俩就别吵了。”陈立军一边给佟小刚递眼色，一边劝佟大勇。

三人都不再说话，佟小刚拉开主驾车门坐进车里，陈立军从汽车后排取出两个装着东西的纸袋子递给佟大勇，“哥，把你身上的衣服换了吧。”

“换它干嘛呀，我这身衣服还好好的。”

陈立军吧唧了一下嘴，“你这说的什么话，从里面出来的人都要换上新衣服，以前的旧衣服再好都得扔，这叫从新做人。”

“该从新做人的是你们，不是我！”佟大勇的心里明显还有情绪。

“对对，该从新做人的是我们，不，是我，行了吧，哥？但是衣服你得换，把霉运去掉嘛，是不是？”

佟大勇这才坐进车里，脱去身上的衣服，把陈立军给他准备的这一身新衣服鞋袜给换上。又把自己的随身物品揣进兜里，把BP机挂在腰上。

“你那旧BP机扔了算了，现在谁还用那个，改天我给你买个中文的摩托罗拉。”陈立军说道。

佟大勇哪里会听他的，说道：“我这个还能用，续上费就行了。”

“现在谁还用这种数字BP机？连中文BP机都快淘汰了，现在很多人都用手机了。再说了，你长时间不用，号码多半是被注销了。”

“那就留着做个纪念吧。”佟大勇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其实在他的心里，还期待着阿梅会打这个BP机联系他，听到陈立军说号码可能被注销了，他也就彻底死心了。

“行，那你就留着吧。”陈立军一边说一边把佟大勇换下来的旧衣服鞋袜装进那两个纸袋子里，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去。

佟小刚启动汽车，向宝安方向驶去，三人坐在车里，没怎么说话。

沉默中，佟大勇从皮带上取下那台BP机，试着把它开机。两年多了，没想到居然还能开机，他在屏幕上又看到他去局子里自首时，有人传呼他的那个电话号码，脑子里还在猜想着那个传呼是不是阿梅打来的。

“哥，以后你就去我们酒吧做事吧。我跟小刚是酒吧老板，你先在里面打打杂，等酒吧做大了我们再分红给你。”坐在副驾位置上的陈立军说道。

“我不喜欢在那种地方做事，我还是去别的地方找份工作吧。对了，你们哪来的钱开酒吧？投资了多少钱？”

陈立军皱了一下眉头，“哥，你看你又来了，在你眼里我们就不是好人是吧？好像我们的每一样东西都不干净似的，不要戴有色眼镜看人！”

“但愿你们不再像以前那样，要堂堂正正地做人，规规矩矩地挣钱，这样才是长远之计。”

“好了好了，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跟老爸一个腔调。”陈立军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汽车在路上快速行驶着，没多久就到了宝安四十三区的一栋住宅楼下。

“到了，下车吧哥。”陈立军说道。

三人下了车，佟大勇看了一下周边环境，这一带的环境比他之前住的那个地方好多了。虽然也不是什么花园小区，但是一排排的自建房看起来比较整齐清爽，卫生什么的也搞得比较好。

陈立军走在前面，三人一起上了楼，到五楼时，他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这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陈立军和佟小刚各住一间卧室，还有一间卧室空着，是留给佟大勇的，里面摆着一张单人床，但是被褥什么的还没有准备好。

“这房子是我们两个月前租的，当时就想到你快要出来了，所以就租了套三室的。”陈立军一边说一边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几百块钱递给佟大勇，“哥，拿着，下午你去买点被子床单什么的，钱花完了跟我说，我再给你。”

佟大勇也没跟他客气，接过钱放进自己的钱包里，问道：“我以前住处的那些东西呢？”

“在那儿呢。”陈立军指着佟大勇房间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红白蓝的蛇皮袋，里面鼓鼓囊囊地装着东西。

佟大勇走过去拉开蛇皮袋的拉链，从里面把自己以前的衣服什么的拿出来，其中就有阿梅那天晚上穿过的那套衣服。

他捧起那套衣服闻了一下，似乎还能闻到阿梅身上的那股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