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一趟姑苏,从另外一个角度重新审视过去的事情,苌弘从来没有感到自己看问题会看得那么清楚:原来起因是这样……原来竟是这么回事……原来他真的达到了目的……原来我当日是如此愚蠢……
杀害公冶干的凶手找到了,接下来需要搞清楚,方白剑又是怎么到了他的手上。
苌弘记得,剑宗于奚和罗凌甫两位奉行会剿芒砀山,当年于奚是从郢都开始追查沈诸梁之死,由此追到了芒砀山,且剑宗认为,刺杀沈诸梁的贼犯申鱼,很有可能就是刺客吴升,只是这种猜测一直找不到证据来证实,故此,学宫至今仍作两案处理。
而当时的庸国上大夫、芒砀山封邑的主人,就是冒名申五的吴升,因此,苌弘准备去的就是芒砀山。
路上,苌弘反反复复思考着申鱼、申五、伍胜、吴升这几个名字,忽然间忍不住大怒,好贼子,连假冒伪名都如此相似,当真嚣张之极,这是对学宫的公然嘲讽啊!
可惜我学宫上下都瞎了眼,竟然被他蒙蔽至今,如此说来,孙五之名,其实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来到芒砀山,经过几番打听之后,苌弘当即确定了需要问话的几个对象,首先一个就是原庸国山陵使,今楚国芒砀山大夫卢芳。
“我是学宫奉行苌弘。”苌弘自我介绍,他虽然缺乏查案和审讯经验,却不是真的傻,知道必须以自己的名位震慑住对方,否则人家凭什么老实回答?同时,也显露了一手炼虚境的本事,将卢芳的经脉气海不动声色间封住片刻,然后才解开。
卢芳果然战战兢兢:“是,不知奉行来我芒砀山,所为何事?待卢某准备盛宴……”
“不用了!”苌弘摆手制止:“我来之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否则你知道后果!”
“是!”
“我来问你,还记得当年剑宗和罗奉行会剿吴升一事么?”
“这……记得。”
“吴升何时到的上庸,何时来的芒砀山,被剑宗一剑斩破虚空之后,发生了什么,你都如实讲来。”
“知道的,我已经向学宫禀告过了……”
“伱再重新说一次。”
“好吧……我记得那是一个夏末初秋……”
卢芳从吴升当初抵达上庸、开设药馆讲起,原原本本,把知道的事情重述一遍,至于吴升被剑宗斩入虚空之后发生了什么,他自然不知。
讲完之后,苌弘闭目沉思片刻,问:“这个冬笋上人,如今有没有消息?”
卢芳道:“听说和吴升一道,逃亡蛮荒了,蛮荒那边的情况,我实属不知。”
苌弘思索着问:“蛮荒……龙口学舍的行走是谁?”
卢芳有些诧异,学宫奉行居然不知麾下学舍行走是谁?这业务太不熟练了!诧异归诧异,还是老老实实告知卢芳:“龙口行走名孙智,只是近来闭关潜修,平日学舍事务,皆由其门下代行打理。”
“由谁打理?”苌弘追问。
“似乎是叫……傩冬孙。”卢芳有些冒汗了,冬笋上人身上背负的学宫通缉令是罗凌甫发布的,至今没有撤除,平日应付外界时,冠以傩氏,自称入赘傩溪寨,以此加以掩饰。但他效仿吴升,嚣张的将自己在上庸城中户籍上的名字借用于后,称为傩冬孙。只不过庸国已灭,户籍找不到了,现在很少有人知道“冬孙”这个名字。
苌弘问得突然,卢芳答得仓促,又怕苌弘真要追到龙口学舍时对不上,也只能把这个名字说出来。
他担心的看了看苌弘,见苌弘表情没有变化,这才稍稍安心。
苌弘也没有为难他,再次叮嘱他严守秘密后,自己继续南下,赶往龙口学舍。他没有去过龙口学舍,卢芳故意指点了一条远路,把他送走后立刻派人抄近路知会冬笋上人,让他预做准备。
苌弘赶路的途中一直在思考,他依稀记得,龙口学舍的行走孙智似乎是孙五推荐,极有可能是孙五的人,因此,孙智闭关潜修,对他而言反而是个好消息,直接从孙智门下套话,反而有利于问出实话来。
事实上,冬笋上人接待苌弘的时候,还是很心虚的,他更希望的是不要去见这位学宫奉行,但自己找个借口离开龙口学舍倒是简单,却不能任由苌弘随便抓一个别人来问话,那就真让苌弘问出事来了。因此也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为此还在脸上贴了一记膏药。
进入学舍后,苌弘询问:“你脸上怎么了?”
冬笋上人回答:“前番入蛮荒打听邪魔外道虚实,不慎被毒虫咬伤。”
苌弘点了点头道:“要好生将养。孙智不在么?”
冬笋上人回答:“多谢奉行关怀,一点小伤,不妨事。他经常闭关,不在此间。不知小老儿有什么事可以为奉行分忧,还请奉行吩咐。”
苌弘问:“此来是为旧案。有个冬笋上人,你知道吗?”
冬笋上人回答:“听说过,是罗奉行下达的通缉令,至今仍在追捕。我龙口学舍设立的目的,也有追拿逃亡蛮荒的人犯这一条,只不过此子狡诈,与刺客吴升同流合污,随其匿居于蛮荒,竟好似销声匿迹了一般,我龙口学舍一直没有找到他们的行踪。”
苌弘道:“找到这个人,他的口供很重要,有了消息立刻联系我,直送学宫听琴轩,记住,你亲自去。”
冬笋上人答应了,却显得很迟疑。
苌弘看出了他的迟疑,道:“此事我只对你自己谈及,就连你家行走孙智,我也未曾提过。我观你修为,离破境炼神不远了吧?”
冬笋上人回答:“就差一点了,可这一点却千难万难。”
苌弘道:“不要急,总能破境的。只要你完成此事,我在听琴轩亲自点拨你的修行,待你破境之后,帮你谋一处学舍,自己作行走,岂不比寄人篱下强?”
冬笋上人大喜:“那就有劳奉行了。”
苌弘来回奔波,不停谈话,如今也差不多找到了一些笼络人心的感觉,勉励道:“好生做,我定不亏待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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