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ios。
凌以挑了挑眉,没有说可以还是不可以。
他只是端着苏墨北递给他的水杯,撩起眼皮将这大胆的男人打量了一番——
高挺的鼻梁、深邃明朗的五官。
身材结实、肩宽腿长。
金灿灿的,像是雄狮。
又像他的名字:是个高大魁伟的美男子。
helios,希腊神话中真正的太阳神。
那位身披紫袍、头戴万丈金芒冠,驾驶着太阳车、给世界带来光明的神明。
众人熟知的“太阳神阿波罗”其实原本只是“艺术神”。
或者说,和helios属于前后两个不同的谱系。
凌以垂下眼睛,脸上的表情很神秘。
倒是李珩眼中精光一闪,拉着苏墨北往里坐了坐。
然后他冲helios点点头:“这位先生,请——”
敢于在餐厅搭讪的,
身上是有那么一点社交牛批症的。
李珩邀请,helios也就坦然落座。
他的餐桌礼仪很到位,
给凌以剥虾的动作也透着一股“贵族的优雅”。
凌以没拒绝,只是无言地瞥了一眼李珩。
李珩装作没看见,而苏墨北却好奇地看了看helios:
“先生是一个人来的?”
helios用手指了指餐厅落地窗对岸的那幢经融高楼,
也就是mtc俱乐部旁边的那一栋:“我在哪儿上班,今天过来凑个热闹。”
“那真的好巧,”苏墨北笑了,也指了指对岸:“我们正巧住在那附近。”
“喔?那还真的是——”helios皱眉想了想一会儿,“用你们华国人的说法。”
“还真是‘有缘’。”
他将一枚剥好的虾子推到凌以的餐盘中,
然后侧过头在一个离凌以耳廓不远也不近的位置:
“这位美人,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这角度把握得很好,
多一分嫌风流薄幸,少一分便没了暧昧。
果然,一直没有说话的凌以撩起眼来看了看他,
然后下意识地捋了下耳畔的长发。
helios看着那一头黑色的长发,眸色微沉。
“entice,”凌以往苏墨北那边靠了一点儿,“soyezsilencieuxhelios。”
他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我们华国还有一句话,叫‘食不言、寝不语’。”
“你懂法语?!”
凌以:“你果然是法国人。”
helios一愣,而后迷人地笑起来:
“没想到你还是个坏心眼的美人,试探我、嗯?”
凌以吃着helios剥好的虾,微微皱眉:“你涂了什么酱料?”
helios耸了耸肩:“一碟子醋,还有姜丝,不是酱料。”
“不都你们华国人说的吗?海鲜性……‘寒’?要吃点姜来补。”
苏墨北和李珩在旁边忍笑:“你还懂这个啊?”
helios点点头说那当然。
可凌以却面色复杂地看着盘子里的虾,
刚才他竟然尝出了酸味。
正巧helios又给他送上了剥好的虾肉和蟹腿,
凌以看了一眼后,毫不犹豫地送入口中。
新鲜细嫩的肉味终于久违地出现,
凌以挑了挑眉,看向旁边的helios。
金发的雄狮见他看过来,下意识地笑:
“慢点儿吃,你喜欢我再去端一些。”
凌以第一时间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他没想到自己失去多日的味觉,竟然会被一个法国佬给找回。
helios敏感地发现了他情绪的变化,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认真地看着他:“怎么了?”
凌以张了张口,忽然用法语说道:
“可是,helios在原本的神话中,是个情人众多的神。”
helios一愣,之后更为惊喜地看着凌以。
他的名字是“太阳神”的意思,很少有人知道原本关于helios的神话故事。
他多少次解释自己的名字,得到的答案都是“太阳神不是叫阿波罗吗”。
helios湛蓝色的眼睛中几乎满溢的款款深情:
“你真让我惊讶,enti。”
“你放心,和神明不一样,我绝对是个专情的人。”
看了一晚上热闹的李珩,适时地吹了一声口哨。
换来了凌以和苏墨北的双双白眼。
helios是个很健谈风趣的人,很快就和mtc众人聊起来。
虽然坐在凌以身边,动作却没有逾矩,只是回护地替凌以拿一些远距离的东西。
有着吃海鲜过多肠胃感冒的“先例”,
凌以吃完了自己拿过来的那一盘东西后就摆摆手拒绝了helios还要去端的提议。
自从那一口虾感觉到了酸味后,
他的味觉就慢慢恢复了,像是大病初愈。
他感觉到了柑橘的酸、西瓜的甜,
吃出来了那一盘子牛肉的嫩,还有柠檬傣味鸡的酸酸辣辣。
喝出了咖啡的苦味,还有那一杯鸡尾酒的辛辣回甜。
他吃得慢,却也比平时吃得多。
像是在深海中浸泡了很久终于浮上水面的人,
失去的五感渐渐找回、新鲜的空气涌入肺叶。
看着面前餐桌上的杯盘狼藉、还有在煜煜灯火下笑成一团的小队员,
这时候的凌以,才终于有一种、重回人间的错觉。
伸手去拿酒杯,那只酒杯却被一只大手率先抢走。
明明刚才还在认真和蒋烨聊天的helios,这会儿却专注地看向他:
“这酒伤胃。”
凌以皱眉。
“你们老板,”helios指了指蒋烨:“他刚才告诉我,你胃不好。”
他们之间的交流是中文和法语夹杂,
法语和意大利语是世界上发音最充满热情和暧昧挑逗的语言。
何况,helios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
他似乎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每次想要撩拨凌以的时候。
就会下意识地换上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然后说法语。
蒋烨听不懂,却冲着凌以贼笑。
凌以却不领情,冲着helios摊开手:“给我。”
helios摇摇头,变戏法儿般端出了一杯白色的液体。
他抢先、暧昧地用凌以的酒杯喝了一口:
“不如尝尝看这个?”
凌以没有接,抱起了双手:“我不是需要喝牛奶的小孩子。”
“这不是牛奶,”helios舔了舔嘴唇,“这是我专门为你调制的蛋奶酒。”
“助眠的,santé,我的美人。”
凌以撇了撇嘴,只能接过来:“santé。”
他的那杯酒已经被helios喝过,小小的酒杯他也分不清谁喝了哪一边。
如果他再执意要那个杯子,岂不是给了一些暧昧的暗示。
浅浅抿了一口,蛋的腥味被酒给盖了过去。
酒的味道又被奶味和甜味中和,意外的、让凌以挑了挑眉。
“怎么样?”helios凑过来,眨了眨好看的蓝眼睛,“是不是还不错?”
“……有点儿意思。”
helios笑,再次举了举杯:“mypleasure!”
凌以别过头去不看他,
却撞见了李珩和苏墨北一双双揶揄的眼睛。
一顿自助餐吃完,到了晚上十点半。
helios虚虚揽了凌以一把,在他耳畔说:“我家里还有许多好酒。”
“美人你想不想去试一试?我还会调很多其他的。”
凌以摇摇头,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
helios有些可惜地耸了耸肩,自己先去摁电梯。
他也算情场老手,自然明白凌以的拒绝。
只是这位长发美人满足了他对神秘东方人的所有幻想,
所以他才忍不住留下当“苦工”一个晚上。
见金发帅哥独自离开,mtc众人都有点失望。
尤其是蒋烨,忍不住地凑上前去:“以神,这样的你都看不上啊?”
凌以踹了他一脚。
比起蒋烨讨人厌的贼笑,苏墨北却还是有点担忧:
“教练,人总是要向前看,你不能总是沉溺在过去。”
这话落在凌以的耳中,让他微微皱起了眉
。
沉默了片刻之后,凌以哼笑一声:
“好啊,那我这就去试试——”
他大踏步地走出去,追上了在独自等电梯的helios。
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凌以主动揽着helios的腰进了电梯。
电梯外,mtc众人一片哄笑。
电梯内,凌以却在电梯门合上后、就松开人退到了一边。
他疲惫地靠在一侧的电梯厢上,
神色冷漠倦怠、和刚才判若两人:“你应该会叫代驾吧?”
helios愣了一下。
凌以却只是烦躁地解开了一粒衬衫纽扣:“或者你想直接去酒店?”
他说完这句话后,helios的脸色变了。
湛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了数千种凌以看不懂的复杂神情。
这种眼神让凌以的脑海中没由来浮起一些片段,
然后他冷哼一声:“不想做就算了。”
结果正好这个时候电梯门“叮”地一声响了——
门外站着男女老少一群人,
他们一点儿没看出来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争前恐后地挤上电梯。
helios突然伸出手,拽住凌以。
他把人拉出来,看也不看就推入了地下停车库的一处阴影。
他个子很高,影子投射下来几乎能挡住凌以整个人。
他们躲在停车场柱子后面的阴影里,很窄小的空间、很容易被发现。
凌以挑了挑眉,嗤笑一声:“不是吧,你要在这里?”
helios却只是深深地看了凌以一眼,
突然弯腰下来,一手紧紧箍住凌以的腰,一面将脑袋凑近凌以耳廓。
凌以僵了一瞬,便慢慢地放松自己:
“helios先生,跟第一次见面的人就只在停车场吗?”
helios却只是搂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在发抖,enti。”
“你浑身都很僵硬,脸色也很难看。”
他抬起手来,轻轻碰了碰凌以的尖削的下巴:
“何必为了赌一口气,逼着自己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呢?”
凌以:“……”
“我送你回家吧?”helios却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声音也软下来:
“enti,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你没那个心思,我不会勉强你。”
凌以闭上眼睛。
然后他叹了一口气,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说出了mtc基地的地址。
helios有些惊讶,最终选择了没有说、他也住在somtonriviera里。
代驾很快就来了,是个安静而不多话的年轻人。
helios和凌以并排坐在后座,金发男人没有搭话、也没有问问题。
这份分寸感让凌以难得对这个主动来找他搭讪的人生出了一点好感,
他瞥了helios一眼,忍不住用法语问:“我是你的第几个clytie?”
希腊神话中,提坦神谱系中有一味貌美的女神叫克吕提厄。
她与太阳神相恋后,却发现太阳神移情别恋上了一位波斯公主。
愤怒的女神向波斯国王揭发了此事,
爱面子的老国王竟将自己的亲生女儿给活埋了。
太阳神由此和女神决裂,克吕提厄抑郁而终,变成了一朵向日葵。
每天看着英俊无须的男子架着太阳车划过天空,始终痴痴凝望着。
helios愣了愣,而后伸出手来轻轻碰了碰凌以的手背:
“enti,我说过了,我不是太阳神。”
“我发誓,你永远都不会变成clytie。”
他的蓝眼睛和外面的夜空融为一体,
诚挚而饱含深情。
凌以看了一会儿,难得摇摇头,笑了。
最后,在somtonriviera地下车库分别的时候。
helios还是如愿要到了凌以的联系方式。
入乡随俗的“老外”十分娴熟地使用着“微信”。
头像选择了一头金灿灿的狮子,倒是十分符合他给凌以的第一印象。
电梯门“叮”地一响,
还在做宣传视频的领队小妹倒是惊讶于凌以的终于回归。
凌以冲她笑,然后卷起袖子:
“帮我找两个纸箱,我要丢些东西。”
不仅仅是封越留在他房间中的,
还有他从美国带过来、一直藏着的、那些韩弈的东西。
领队小妹帮忙,看着凌以面无表情地将它们全部丢进了纸箱里。
他们的教练、甚至收起了床头柜上的相框和照片。
似乎感觉到了领队小妹的担心,
凌以在终于将屋子收拾好的时候,拍了拍手,转头冲她一笑:
“放心,我没事。”
“north说的没错,人总要向前看,不能总沉溺在过去。”
领队小妹找人来将几个箱子丢了出去。
凌以洗漱完、踢掉拖鞋上床。
空调熏不暖冬天的被面,
裹在那一团团冰凉的棉絮中,凌以忍不住地想:
看来,他真的需要去找后勤,要一床电热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