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修文慢声道:“快十二点了。”
“……啊?”
高桐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愣怔的站在床边。他望着仍在显示通话的手机,脑子里恍惚的似一团浆糊,却也清楚自己真的迈出那一步了。
而对方的声音依旧清缓地从那头传来,太不真切了。
“今天的程度够了,你该睡了。”
高桐嘴唇动了动,“可、可是您……”他说这话时仿佛咬着舌头,连忙改口,“你觉得结束了吗?”
对方默然了一瞬,“不能耽误你的休息,这个可以慢慢来。”
“哦……”
柏修文听得对方这反应,估摸着对方的情绪应当下去了,“你很失望?”
高桐的声音带着点鼻音:“没有,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做的不太称职。”
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对方是有意先行停止了调教。故而一种无来由的愧疚和惭愧感袭扰着他的内心。他一直这样成事不足,就连这种事都做不好。
“但我很满意。”柏修文想象着网线那头男人眼眉低垂的模样,喉结上下动了动,说:“只要你肯迈出第一步,剩下的路便不用担心了。”
他不敢将话说全,生怕会吓到这人。
这条路必然是要他们两个相互扶持才能走下去的。他渴求征服与被依赖,而高桐也必将需要他。
高桐甩了甩头,好使自己清醒一些。对方说这话大概是没什么深意的,一个高位者,对伏在他身下的人所说出的话多是一时的情绪之言,谁若当真了才是真傻。
他便只当未曾听见过,咳了咳嗓子,“我们……聊会天吧?”
“好。”柏修文扫了一眼表,“十分钟。之后你要睡觉。”
高桐小声嘟囔了一句,“真严厉……”
他本是很厌恶被人像小孩儿一样被管教的,此刻却生不起一丝不耐烦的心思。整个心神都放在同对方的对话上了。
“近几天江浙沪可能有大雪,你多穿一点。”
“我听见同事说了,还在想现在0度分界线是不是要从秦岭淮河向下移了。”
“……嗯,你有厚衣服吗?”
“有是有,但是这地界,外边反比屋里暖和,穿什么都觉得冷。”正说着,高桐的两手就已经冻得不行,连忙缩进被窝里,小声道:“你是北京人,那应该来过天津吧……我有点儿想家乡的煎饼果子了。”
对方应了声,过了一会儿道:“我也想。”
高桐好奇:“你在美国有北京烤鸭吃吗?其他中国菜呢?”
“都有的,不过味道一般。”
“那你想家乡菜的时候怎么办啊?”
那头轻咳了一声,“我会做饭。”
“其实我也会做一点……但是我租的这屋子,只有楼层边上有个公共厨房,房间里放不下,排烟也挺难做的。”
对方没说什么。
白先生可能不知道搭什么话,毕竟以人家的经济条件根本没法想象房屋还有这种构造方式吧,高桐有些自嘲的想。
对方果然换了话题:“你有准备电热毯吗?”
“本来有的,但是后来有个房客的电热毯着了把房子烧了,房东就不让我们用了。”高桐眼皮有点儿沉,不由得打了个哈欠,“我后来也懒得铺了。”
他的倾诉欲在今夜实在是旺盛的不正常,即便同他通话的那一方听起来并不很感兴趣这些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可有个人能够倾听真好……
眼下倦意裹挟着冷意一同袭来
,高桐再经受不住,终于沉沉睡去。
柏修文一直默默听着,煎饼跑过来挠了挠他的裤脚,见主人不理它便愤怒的用前爪在地毯上刨。
而直到听到了对方语速越来越慢,直至最终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时,柏修文才弯下腰将猫咪抱起来,给它喂食。
他对电话那头轻道了一句‘晚安’,对方迷糊间也回了他一句。
柏修文垂下眼眸,给煎饼充好了猫奶粉,略微出神。
这世上许多事物缺乏挑战性。正如他的人生,从来少有冲突和改变。可他从未有哪一刻如现在一般期待明日,又万分怀念正溜走的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