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溯今晚的一切都显得有些异常。
他吻着路知宜,却不似过去那样温柔,好像带着情绪,可路知宜感受不到是什么。她手足无措地回应着他的索取,从唇到颈,再逐渐往下。
肩带滑落,朦胧香薰烛火下,路知宜露出半边肩头,长发散落,完美的少女曲线跃然可见。
安静的卧室只隐约听到暧昧亲吻的声音,一丝一点,充斥着神经。
路知宜抓紧了床单,不敢睁眼看,只觉得空气慢慢变得稀薄,她身体完全被程溯掌控着,被他吻过的每一处都像火一样在灼烧,热气蔓延全身,路知宜大脑一片空白,克制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直到她感觉那双手慢慢滑去了腰窝。
有什么正在被褪去。
路知宜身体下意识一紧,整个人清醒过来,“不要——”
程溯的动作顿住。
空气安静了几秒。
路知宜心跳得太快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她不是不愿意。
只是,太突然了,她还没准备好。
程溯贴着她,许久后抬身吻了吻她的肩头,又轻轻埋到她颈深处,很沙的声音说:“对不起。”
是他的问题。
是他没有控制住,今晚莫名疯魔般地想要她。
“对不起知宜。”程溯很低地又说了一次。
路知宜听得更内疚,她抱着他的背,“可能是因为我爸爸还在医院,所以我……”
“我知道,所以我说对不起,没考虑你的感受。”程溯说。
他将路知宜如珍似宝地捧在手心,平时连亲吻都是点到即止,今晚却失控地做了这些。
程溯很深地吸了一口气,翻身躺回去。
他为什么要将那些压抑发泄在他深深喜欢的女孩身上。
怀里软软钻进一个身体,小心翼翼问他:“那你抱着我睡好吗。”
程溯抬手将人搂到怀里,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好。”
路知宜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隐隐地觉得程溯有心事,猜测和那天见面的人有关,又不敢贸然去问。
这一夜,两人各怀心事,睡得都不太好。
路弘很快就从icu出来转入了普通病房,人清醒了,身体也恢复得不错。
或许是在生死边缘徘徊过,再度醒来的路弘释然了很多,和路知宜不再有嫌隙,该说的都说,该聊的都聊,只是和程溯还是淡淡的,不拒绝,但也没有表现出接受的样子。
偶尔路知宜不在时,他会走神地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里透着莫名的沧桑和无奈。
路弘在icu的那几天江映月每天还来一次,可眼下转入普通病房她却好像消失了一样,路知宜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可接通了又被按掉。
以为是不愿意接自己的电话,路知宜也没再强求她出现。
虽然路弘还在住院,但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已经到了路知宜给梁展展做家教的日子。
这天下午路知宜便去了梁展展家里,开始了第一天的补习。
时间也来到了林君娅说的三天期限。
仿佛是某种时刻的倒计时,虽然程溯有着自己的选择和决定,但林君娅不亮出最后的筹码,他始终不能安心。
程溯不喜欢被动,更讨厌这种无法安定的感觉,他知道这件事终究要解决。所以,趁着路知宜在帮梁展展补习,程溯跟梁美岚要了林君娅的电话,主动开启了这场交谈。
他们约在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林君娅安排了包厢,非常隐秘。
门关上,程溯在平静地在她面前坐下,说:“我说过我不会回去。”
林君娅笑:“我也说过你没有选择。”
两人对峙而坐,莫名交锋着火/药味。
安静半晌,程溯轻轻靠着座椅后背,“理由。”
“在说理由之前,不如我先说一说让你回去的原因,或许你会理解我的心情。”
程溯顿了顿,没表态。
林君娅知道这是默认,便继续往下道:“你外公年初检查出中期肾癌,医生给出的诊断是2-5年的时间,但医学没有任何绝对,也有可能他连一年都支撑不下去。”
程溯讽刺地笑了下,“关我什么事,我又不会治病。”
“这一点不用你操心,你外公有最顶尖的医疗团队在照顾。”林君娅打开手机,在某搜索引擎里打下一个名字,找到相关的词条介绍后递上手机,“梁美岚应该不清楚你外公的具体职衔。”
程溯很低地垂了垂眸。
虽然有过心理准备,但看到名字的那一刻,他眼底还是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你外公并不知道我来找你,这件事是我的私人行为。”林君娅道。
程溯没耐心听太多,“说重点。”
“我要你跟我回去,陪你外公过最后的这几年时光。”
程溯听笑了,“凭什么。”
“凭你身体里流着林君颂的血,凭你母亲让你外公一辈子活在失去女儿的痛苦里。”
程溯很轻地偏开头,“那是我母亲,不是我。”
林君娅胸口起伏了下,努力缓和地说:
“程溯,你外公一辈子就你母亲一个女儿,从小精英教育,好不容易从名校毕业即将出国留学,却放弃所有前途和你父亲在一起,背井离乡未婚先孕,甚至最后让你外公外婆白发人送黑发人,到死父女之间都没能和解。”
“别怪你外公不认你,他恨透了你父亲,恨他带走了自己的女儿,那是他一生的期望和骄傲,大好年华却在24岁戛然而止,而你,一个身上流着程景凡血的孩子,一个他恨透了的男人的孩子,你让他情何以堪去接受。”
“可你到底是他林家的血脉,你外公没有办法面对你,不代表他完全忽略你的存在。”
程溯淡淡地笑了:“是每个月3000块的存在吗。”
林君娅摇摇头:
“程溯,你以为梁美岚这些年的生意为什么能这么顺利地发展?安宁娱乐业的蛋糕多少人想争,凭什么就她梁美岚分到了最大的?还不是他希望照顾你的人羽翼丰满一些?16年你背后受重伤,伤你的人在安宁再出现过吗?17年你帮警方摸到了毒窝,他在家里一遍遍地叹你跟程景凡一样不要命,话虽那么说,脸上却又是笑着的。”
“说回那3000块,我告诉你,这钱是林家从小照顾你母亲的阿姨给你的,她当你母亲半个女儿,舍不得你一个孤儿在外流浪,每个月从工资里挤那么几千块给你,你外公知道了表面不说,转头就找借口给她加了工资。”
“我知道这些年他对你始终无法释怀,程溯,你母亲没能有机会与她的父亲和解,你作为她生命的延续,就不能让一切有个好的结果吗?”
程溯没说话。
他听林君娅说完这些,很莫名地想到了路知宜。
路弘在生死边缘时路知宜的慌张和恐惧还历历在目,她不断祈求上天希望路弘好过来,祈求上天给她重新珍惜和修补的机会。
程溯在想,自己的母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不是也遗憾没能和父亲和解。
如果她还活着,看到父亲重病缠身,是不是也会像路知宜一样难过。
程溯深吸了口气,坐正,“如果我不答应呢。”
林君娅异常平静地回答他:“梁美岚的生意,路知宜的学业,都会遇到各种不公平的事。”
“……?”程溯几乎是瞬间沉了脸,“你威胁我?”
林君娅很强势:“我说过,你没有选择,这件事我势在必行。你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就算演戏也要给我演完他最后这几年。”
空气陷入持久的沉默。
程溯停顿了很长时间没说话,事实上他也无话可说。在这样绝对性的压制之下,他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和资本。
一个是照顾自己多年的干妈,一个是自己喜欢的人。
林君娅完全捏住了他的死穴。
可能是看出彼此剑拔弩张的气氛,林君娅语气缓和下来,又轻轻叹了口气。
“程溯,我是你的小姨,无论是你还是你爱的人我都会保护,只要你愿意回去,那些本就属于你的都会弥补给你,我也会在北城给路知宜最好的资源。”
“不需要。”程溯低低地说,“她自己有这个能力。”
“是吗。”林君娅顿了顿,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那这件事呢。”
程溯抬眸,看向她放在桌面的文件。
才看了几行,程溯的脸色便陷入难以置信的震惊里。
“路知宜的父亲眼,足以让他锒铛入狱。路家已经风雨飘摇了,这一切——”林君娅淡淡问程溯,“她路知宜可以解决吗。”
“……”
看着文件上罗列的内容,程溯的心慢慢凉下来,像奋力燃烧到最后没有温度的灰烬,一点点冷却消失。
“你外公刚刚结束第二个疗程,现在正在国外休养,你考虑好了告诉我。”顿了顿,林君娅意味深长,“尽快。”
“……”
下午六点,暮色暗沉沉地垂落,乌云压着整片天,天气闷热到好像随时就要落下暴雨。
路知宜上完课从梁展展家里出来,上了程溯的车,刚坐下就好像闻到了什么,用手去散空气,“你抽了很多烟吗?怎么这么重的烟味。”
“没。”程溯打起精神稍稍坐正,“第一节课怎么样。”
路知宜笑,“挺好的呀,展展其实蛮聪明的,我一教她就会。”
说着她想起了什么,扭头问程溯,“对了,我上课的时候梁阿姨进来了,跟我聊了些和课程有关的事情后,突然莫名其妙地问我你有没有跟我说什么,奇怪,你应该跟我说什么吗?”
梁美岚的话路知宜起初的确没放在心上,可联想起之前程溯的反常情绪,她到底还是没忍住,问程溯:“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尽管这一刻内心被无数情绪裹挟,程溯还是轻笑着揉她头,温和说:“这都被你知道了。”
路知宜微微睁大眼,紧张地问:“真的?你怎么不开心了?”
程溯看了眼手表,“从早上八点到现在六点,整整十个小时都没看到你,你说我为什么不开心。”
“……”路知宜怔了半秒,失笑地伸手打他,“你讨厌死了,我跟你说认真的。”
“我说的也是认真的。”程溯神情微敛,低了低头,握着路知宜的手许久,用轻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
“如果看不到你,还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