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牛车旅行,优点是比较稳当,速度似乎永远都不会快起来,好在比步行还是快许多。俗话说:不怕慢就怕站。牛车再慢却一刻不停,总是在不紧不慢地前行着,算起来倒也不慢。
望着逐渐接近的新野县城南门,潘阳是真有点旧地重游之感,虽然离开的时间并不长。从襄阳返回唐村,陆路行程并非必须经过新野县城。即便水路亦可在襄阳上船,自汉水逆流上朔直达淇水镇回家。
路途之中,潘阳就曾告诉众弟子,要在新野帮刘皇叔修建几座冶炼用的高炉,并帮刘皇叔掌握冶铁技术。弟子们不理解潘阳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都没有问其中的原因。
依旧是住在庞德公在新野县城的别院内。熟门熟路的潘阳及弟子们,很快的就安顿好了行李。估计这一次住的时间会比较长,所以许多原先未取出之物件都卸下车,置于房屋内备用。
夕食之前,院外来了一个糜家的仆人,送来一封糜竺的名刺,通报道:次日晌午,糜竺将来府上拜访,众人安心歇息,一夜无话。
翌日,糜竺依约前来府上,庞府大开中门,庞山民、潘阳与黄辅修三人齐齐迎出。
糜竺较三人年长,且有大汉朝钦命之徐州别驾官职在身,目前在刘皇叔麾下,亦有别驾从事之职。为其开中门,降阶以迎皆为必须之礼仪。进入宅内,糜竺并不急于进入厅堂中入座,提出要观瞻一番庞德公别院格局与风貌。
刘备刘玄德带兵入驻新野,对县城的骚扰还是比较小的。一些将领入驻占据的宅院,多是是豪右之家出租或出卖的。几无强买强卖之宅邸,更无强占之所,此举将刘皇叔仁义之名遍布荆州。故此,糜竺亦是第一次来庞德公别院。
糜竺乃大富商贾出身,何等富贵、高雅别致的宅院没有见过,参观庞德公别院,其实只为向荆襄名流贵族传递一种友好的讯息。这一点庞山民与黄辅修不甚明了,但潘阳却知之甚详,糜竺等人处处为刘备考虑,对其之忠心可见一斑。
一行人参观到一座偏院,尚未进入月亮门儿,便听到院内一阵噼里啪啦的珠子撞击声。进入院中,只见潘兴与三个学子正在院中凉亭内进行珠算练习。行至近前,糜竺未见过算盘,不识此物。但见四人两具算盘,珠子拨的熟稔,珠子声响热闹,甚是好奇。
四人见到糜竺一行,停下手中动作齐齐过来见礼。糜竺手指算盘正欲询问。潘阳拱手施礼:“好教糜公得知,此物为算盘,与算筹同等功用,累万上亿计算,确是要快捷许多,且不易出错,于糜公处累计巨额钱粮大有裨益。”潘阳取亭中小几上一只算盘,递与糜竺面前。
“原本打算礼送与糜公,只是前次走的慌张,珠算口诀不及相赠,送也无用。故本次前来欲专程奉上此物与口诀,请糜公笑纳。”
糜竺听罢心中大喜,摇动手中算盘朗声问道:“可能演示一番?”
潘阳微笑也不搭话,于小几前跪坐安稳,手中算盘一翻腕,上下两排珠子整齐分开,甚是潇洒利落。
一阵流利的算珠联响,清脆而富有韵律,直若大珠小珠落玉盘仿佛,片刻之间,一排数字自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变成了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糜竺看的仔细,只是算盘上的珠子,整体向前进了一位。有些疑惑看不明白,探寻地望向潘阳。
安阳长身而起:“此为珠算中一个小游戏,一至九累加七次便得此数。”
“如此说来,博彦于片刻之间便将一至九累加了七次?”糜竺有些不相信,但事实就在眼前,却胜似雄辩。
“此等计算已是迟缓,吾一位师兄,可在三十息内,完成适才的演算,无他,唯手熟尔。”潘阳说的轻描淡写,糜竺听得目眩神驰,只恨不能立刻身具此术。
一旁的潘兴与三个学子,只听得双眼放光,一副有荣与焉的样子。
“潘兴,尔等四人可将那珠算口诀仔细录来,勿得错漏。待糜公离开府邸前献于案前。”潘阳吩咐道,四人唯唯诺诺,退在一旁。
回到前院正厅中,四人分宾主落座,踞于四张竹席之上,自有庞家仆人送上饮料。
几人继续谈论算盘,均认为此物为计算利器,发明此物之人,非天资聪颖者不可得,称之为天赋之才亦不为过,均是愈加羡慕潘阳师门之博大。
交谈中,潘阳等人得知,刘备刘皇叔带着赵云、刘封及孙乾等人,引兵千余,应刘表之命,与前线的关羽等人汇合北伐南阳,以牵制曹孟德征伐青州袁谭袁熙,此时袁绍是否亡故尚无消息。
潘阳知道,此战便是正史中不太出名的“博望之战”,但却是对曹操征伐二袁,影响极大,刘备曾一度打到南阳叶县,兵锋遥指许昌。
话题逐渐转到了商贾货殖上,糜竺家族毕竟是商业起家,虽已弃商从政,然目前正在为刘皇叔掌管钱粮运转,对此不得不重视。
“前番博彦言道‘无商不活’,吾极为认可。然新野县虽人口稠密,但出产鄙陋,为工为商均死气沉沉。仅靠田地中丝麻粮食产出,刘皇叔欲养出精兵猛将确是难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糜竺这个后勤大总管,也是一肚子的苦水。
“人只要有需求,市场便可以培育且壮大。”潘阳浅浅抿口饮子,淡然地说道。
“愿闻其详。”市场可以培育壮大,糜竺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很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吾且为诸位说一故事。”潘阳略微理一下思路开始讲述:
“有两个商家,均以制鞋为业。某一日派家中伙计去一海岛推销所制鞋履。海岛炎热,自古以来无人穿鞋。甲商家伙计见状,哀叹曰:‘自古以来无人及履,如之奈何?’转而回家中向掌柜交差,只言海岛并无鞋履市场。
乙商家伙计在岛上亦见此状,狂喜莫名,仰天长啸曰:‘自古无人及履,此天所以助我。’于是返回家中运来大批量鞋履。”
“初时并无人购鞋,伙计亦不急,派人四处平白赠送鞋履,不收银钱。不久,索要鞋履者渐众,伙计于是乎始得卖鞋,自此岛上居民均穿鞋,此所谓培育市场是也。”
潘阳说完故事,并不加评论。不紧不慢端起席上饮子,微微嘬一小口,静待众人反应。
“此岛居于海中何处?”过了半晌,黄辅修蓦然冒出这么一句,潘阳一口饮子强忍着没有喷将出去。庞山民则是乐不可支,在一旁捂着嘴呼呼直喘粗气,忍得十分辛苦。只有糜竺麋子仲坐在一旁默不作声,陷入沉思之中。
难道是我的表述有问题?这样的故事发生在海岛抑或发生在其它何处并非关键,何至于要追究海岛在何处?这黄辅修看来是读书读傻了,带他回唐村教授学子,莫不要教出一群书呆子来,潘阳开始有些为唐村的学子们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