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老天眷顾

潘阳在观看梁九斤烧陶作坊外面的废品堆，看的很仔细，梁九斤在一旁认真地陪着，他不知道潘先生这是要做什么，却已没有了初时见面的拘束。

自家作坊烧制的陶制品越发的精致，先生却拿着废品碎片在仔细的观察，不断的频频点头，梁九斤实在搞不懂，先生这是又发现了什么。

“可曾用过白垩土烧器皿？”丢掉手中的碎陶片，拍打着双手转身问梁九斤，潘阳知道他目前在用石炭烧窑。

“白垩土亦可烧陶器？”梁九斤很吃惊。白垩土他知道，便是有些地方俗称的观音土，豪右之家多以其作为墓穴中的防水封土之用。唐村子附近没有，淇水镇上有人贩卖。

“大可烧制些器皿，怕是有你想象不到的效果。”潘阳微微一笑，没有贸然要求他将胎做的薄一些，试验品成功后再加以改进也来得及。

“窑内温度须比烧红土陶器高些方好，可以试着用焦炭烧炼一番。”潘阳又补充了一句。

“先生说道定然不会错。”梁九斤满心欢喜，决意尽快试一试。自家对潘阳已是崇拜至极，对他的指教，更是有着盲目的相信。

潘阳指着陶器碎片堆：“我意将此等废物利用起来，九斤大兄须看顾好，休教人糟践或浪费了才好。”

梁九斤听罢忙不迭答应下来，心中却想：“潘先生不知为何如此小心，诺大一堆废物怕是无人惦念。既然先生叮嘱过，自然用些心思看好便是。”

观看过完一堆陶器碎片，数量怕是远远不够。潘阳还要去砖窑厂，那里也应该有不少的废品碎块，也是土法制作水泥的上好原料。

经过梁九斤作坊门口时，潘阳无意间瞥见一块儿石头，来时却未注意到。那石块儿比羊头大些，有猪头大小，依靠在作坊的墙角，略微驻足潘阳便走到近前观看。

看见潘先生仔细打量石块，梁九斤急忙上前介绍：“这是穰县焦虎子背来，他去岁找寻到石炭矿脉，二次进山时，背回的这块儿石头，说是块儿陨铁，几个铁匠作坊看过后皆不收，便丢弃在此处。”

潘阳靠近石头，蹲下身仔细观看，虽然不是学地质的，但他还是能够看得出，这不是什么陨铁，更像是他在新野县冶炼作坊见过的，购买自荆山的黄铁矿石。

石炭矿脉在黄龙山附近，属上庸郡上庸县境内，梁九斤出钱找人探寻的矿脉，年前潘阳便已知晓。石炭是梁家铺子的村民们，在村里正的组织下，使用竹木筏子，沿淇水运送过来。

梁九斤现在烧陶皆使用石炭，村里的砖瓦窑也已经改烧石炭，不再使用柴草。唐村铁匠作坊使用的焦炭，完全是村中自己烧炼。梁家铺子村民依靠出卖和运送石炭，因此多了一条谋生之路。

附近山岭中是否存在铁矿，却是需要落实，潘阳急切希望找到焦虎子仔细询问一番，略作沉吟，便将此事交给了梁九斤，自己和潘兴骑着马，带领两名护卫走了。

潘阳结婚以后，但凡出行便骑马代步，有意识地锻炼自己的骑术，以免日后慌张。他家中现有刘皇叔赠送的三匹马，马车主要是妻子邓嫣出行在使用。她非常喜欢带着竹帘儿，坐在马车里面隔着纱窗看风景，经常驱车去码头或村边四周，害的潘阳总提醒她须注意安全。

梁九斤表面看上去蔫头耷脑，脾气很和善，做事却颇为爽利。潘阳离开后，他立时安排徒弟外出去寻找焦虎子，只望尽快将人请来。

焦虎子非南乡本地人，家住穰县，以采制草药为生。年少时曾随父亲进山采药，见到过石炭矿脉。

前年梁九斤出钱悬赏探矿，雇佣手艺人专程找寻矿脉，匆匆便已经年，却是一无所获，然找寻石炭矿脉的消息却是不胫而走。

穰县焦虎子偶然间听说后，对探矿悬赏颇为动心，虽然并不丰厚，对他而言却是比采制草药来的便利，因此特意进山，辛苦几日后便找到记忆中的矿脉，挖了些石炭来唐村验看。

村中里正唐豕知道了消息，派人与焦虎子一起进山，确认了矿脉所在山岭，直接支付了梁九斤当初开出的赏钱。梁九斤多了个心眼儿，当时便留下焦虎子家详细地址，以便日后联系。

看完砖瓦窑的废弃砖头瓦片，结合梁九斤烧陶作坊的废弃陶器碎片数量，潘阳不用计算便可知，日后水泥在建筑物中用量断不在少数，无论如何还是需要专门烧制黄土制成熟料，碎砖瓦片作熟料，数量缺口巨大，但可以用作配置些高标号的水泥。

唐村已经有烧石灰与炼焦的窑炉，看来还需要增加一座土法烧制水泥的窑口，潘阳计划再建设一座制作水泥作坊，安排在淇水边，距离码头不要太远。顺便可以加强村庄外围的保卫据点，相信这种投资，唐豕及族人绝对不会反对。

不再迟疑，潘阳当即找到村中的石匠，定制了几盘大石磨用以研磨熟料，毕竟现在还制造不出滚筒球磨机，在淇水边建造一个水力磨坊却是有条件的。

忙完这一切，潘阳原计划还要去木工木器作坊，查看一下四轮偏厢车的进度，抬头看看天色，却已是日暮时分，便决定回家，有事明日再做。

正骑在马上，远远看见一个唐家健仆飞奔而来，来至近前喘息未定，便躬身施礼道：

“潘先生，族长请您去老宅中议事。”

潘阳没有再问那仆人，驱动跨下马便向唐宅中赶去，骑在马上的动作不算很协调，显然不很熟练。肯定是要紧事，否则唐豕没必要使人这么匆匆忙忙地找来。

下马后未等仆人通传，潘阳便直接进入前院的中堂，一般村中议论公事俱在此地。

正厅中除了唐豕与三个村老外，客座席上跪坐一个中年人，身后有两个仆从模样的陌生人。经唐豕介绍相互见礼后，潘阳来到唐豕一旁的上首空位坐下，细细倾听来龙去脉。

原来三人是商贩，乃陇右韩氏商队中的马二掌柜及两个伙计，自陇右翻山越岭穿州过县而来，前几日好容易到达武关附近。

经探听得知，关上守卒盘剥甚重。商队主要携带了用于贩卖的十余马匹，及十几车其他货物，只怕经关上盘剥，过得关后便是所剩无几，远不抵在关内低价就地出售。

商队只得于商洛山中寻觅一处山村隐匿，大掌柜派出两拨人寻找外援，二掌柜这一路轻身过关，便是来荆州求援。

自李傕郭汜之乱后，关中地区便是一团混乱，建安二年，郭汜被自己的部将伍习杀死，余部被李傕兼并。

建安三年四月，曹操派谒者仆射裴茂下诏召集关西诸将段煨等人征讨李傕，灭其三族，李傕的首级被高悬示众，这些事来往商旅多有传闻。

关中地区名义上是大汉朝廷属地，却是西凉利益集团所属。守关将官与士卒，轻易不得放过出入关中的商贩及旅人，盘剥自然是极重的，潘阳等人却不清楚武关如今为何人把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