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招之所以是大招, 因为一招就能掏空自己,放完了狠话的雪觅扫了眼所有人,见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直接放出飞行灵兽, 朝着时渊道:“走了。”
时渊嗯了一声,飞身上了灵兽的背身, 直到两人乘着灵兽飞走了,围观的人这才从僵硬中回神, 城主反应最快,直接让人将霍家整个包围了起来,其他几大世家纷纷上前。
上仙陨落, 霍家这些年搜刮的那些东西,总不能全被城主占了去。
霍家这边的情况雪觅已经不关心了, 没了那个秋阳上仙为依仗,剩下的那些人修为也威胁不到时渊, 确定后面没人追上来,雪觅一扫刚才的威武霸气, 整个人往灵兽的背上一趴:“呜…我要累死了, 好疼啊。”
时渊神色一凝, 以为他受了伤, 连忙小心地将人扶了起来:“伤哪里了?”
雪觅小脸有些发白,可怜兮兮道:“没伤, 就是刚才那一招太猛了。”
能一招斩杀上仙, 除非是上神修为, 还得是后来的渊渊那么厉害的上神才能杀的轻轻松松, 但他修为也只是上仙, 还是被压制住没飞升的上仙, 看似一招强大又利落,实际上是爆发了他所有的力量。
爆发完还得撑着放个狠话,走的时候还不能速度太快否则就太狼狈了,一路端着忍到现在,所以这会儿筋脉里疼的不行。
时渊小心将人扶着靠在自己的怀里,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上:“我替你调息。”
雪觅呜呜点头,很快一股精纯的灵力在时渊的带动下游走在他的体内,一点点抚平筋脉爆发后的躁动。
灵兽飞在云层中,时渊将雪觅抱在怀中小心的给他调息,刚才还强大到感觉能把整个三界都踩在脚下的人,这会儿躺在他怀中可怜兮兮地哼哼唧唧。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复杂的人,一个让他完全看不懂的人。
运转了一个周天后,雪觅这才稍微好受了一些,连忙翻找储物戒,他里面有好多灵药丹药,吃个三两颗的也就差不多了,但消耗的灵力没那么快补回来。
渊渊以前就跟他说过,如果不是过于危急的情况,耗空的灵力不要一味的借助丹药填补,那样对自身并无太多好处,如果这会儿有人追上来,雪觅肯定会大把嗑药,但没人,那就慢慢重新积攒力量吧。
想到现在的渊渊总是被追杀,雪觅将后来的渊渊告诉他的一些修炼事项跟现在的渊渊说了一遍:“但这个还是要看特定的情况,如果情况很危险,那就嗑药吧,毕竟小命更重要。”
见他脸色还有些苍白,时渊微微抿唇:“你…算了,我欠你的越来越多了。”
他本来想说不必如此的,何必为了他去招惹强敌,杀了霍家的老祖,今后霍家的子嗣若有能力,说不定会来报复,这对于未来来说,便是一份潜藏的威胁,然而这件事,从头到尾就跟小白无关,他根本不需要被牵扯进来的。
更甚至他还想问,到底是为什么,从天上突然掉下来,一口喊出他的名字,对他好像很亲近很了解一样,完全是不求回报的在对他好,而这些好,是他现在一样都偿还不起的。
雪觅笑嘻嘻靠在时渊的身上:“那你可要记着,以后这些你都要还给我的。”
时渊看着他:“你说的以后,是什么时候?”
雪觅道:“是你成了上神以后,我可等着呢!”
上神,那太漫长遥远了。
为了防止再发生什么突发事件,毕竟霍家没了,悬赏令撤了,但异火在时渊手中的事随着那份悬赏令被天下皆知了。
雪觅自己都还没调息过来,怕来了强敌他招架不住,所以两人继续易容遮掩着进了城,找了个高级的灵舍租住了一个小院子。
一停下来,雪觅就累到昏睡,自幼富足安稳的环境让他很难保持时渊那种在厮杀中培养起来的韧劲,加上现在渊渊在他身边,虽然是年轻弱小的渊渊,但那也是渊渊,本能的就很安心,便越发的睡的无所顾忌。
时渊一直保持着警觉,为了查探情况,也只会在灵舍的茶楼里稍微坐一会儿,绝不会离开院落太远,怕发生什么事他来不及赶回去。
他们到这座城池的第二天,暗楼的悬赏令才撤销,同时自然也公布了撤销悬赏令的原因,这一下更是把人惊的不轻。
霍家那可是有上仙在的世家,竟然被人端了,这当真是无人能想到。
最为震惊的还不是那些围观此事的群众,而是最开始追捕过时渊的骆生。
当初他因为忌惮时渊身边突然冒出来的青年,打算暂时放过时渊,静观其变,结果没多久就传出悬赏令,那时候他的人也在四处寻找追丢的时渊,然而再等时渊现身,就是秋阳上仙被杀时。
直到这时骆生才召回自己安排出去的人,对于时渊,他是不打算再招惹,当初时渊孤身一人都如此难以对付,现在多了一个能杀上仙的人,这等危险人物,今后还是远远避开的好。
斩杀秋阳上仙的事在各方追击着他的人心里造成了多大的震荡时渊不知,他只知这些天随处可见的都在谈论这些事。
“看来这个名叫时渊的年轻人,背后也不是毫无势力,上仙老祖都被杀了,还好我没被异火这二字冲昏头。”
“此子似乎有些可怕了,听闻当初异火是三家同时发现,霍家,骆家,还有王家,原本以为这异火定然会落在其中一家的手中,没想到突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得了去。”
“听说王家那些追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去的。”
“现在霍家如此结局,想来那骆家也会有所忌惮了吧。”
“听闻杀了秋阳上仙的是另一仙君,但那人面生的很,竟无人知晓其身份。”
“为了区区一株异火,竟然陨落了一上仙,若是儿孙成器,霍家也不会遭此劫难。”
“你们说那人会不会是易了容?说不定是碍于情面不好露出真容来。”
“若是熟识的仙君,真有情面又怎会死战,可能是某个不出世的老怪物吧。”
这话一出,顿时被不少人指责,倒不是别的,万一那人就在他们旁边呢,老怪物可不是什么好的形容,祸从口出。
那人也自知失言,连忙告罪闭嘴。
时渊坐在一旁听着,除了秋阳上仙被杀的消息,外界更多的传闻传成了他是某个上神座下的弟子,入世历练,却被人当做无名小卒的欺负,于是他的上仙师兄看不过去,便特意现身为他出头,但又不能堕了师门威名给师门惹祸,于是遮掩身份行事。
这传闻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多人都信了,于是一一分析众多上神,最后觉得八陵上神最有可能。
八陵上神在魔界,有自己开辟出来的仙谷,其仙谷坐落之处更是靠近启阳大陆的交接之地,若要入妖界历练,必然要穿过启阳大陆才行,再加上八陵上神的仙谷向来对外界封闭,身份地段环境全都对上了,于是更加坐实了这传闻。
要如果自己不是当事人,时渊都可能要信了,他连上仙都没见过几个,唯一一个就是死在了小白手上的秋阳,更别说上神了。
但这事也只能等八陵上神辟谣,他自己现身辟谣,只怕会惹出新一轮的追捕。
他自己倒是不怕,但小白消耗太大,这几日一直昏睡,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惹出风波来,借着这阵谣言,说不定还能安生个几天,先等小白修养回来了再说吧。
来来去去都是那些消息,时渊放下茶水的灵石就回了院落。
小白还在昏睡,时渊看了一眼,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去帮他调息一下,却见小白搭在外面的手臂突然变得透明了几分。
时渊猛地一惊,三两步走入房中,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可是再看,却又恢复如常了。
雪觅察觉到动静,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开眼,虽然没看清楚站在面前的人,但这气息他熟得很,带着一股黏糊的困意道:“渊渊,怎么了?”
时渊压下心中那一瞬间的惊惧,缓声道:“你睡很久了,如果难受,我用灵力给你调息一番。”
雪觅揉着眼睛坐了起来,一手抓过时渊的手,往他手臂上靠去,还打了个哈欠:“睡很久?我睡多久了?”
时渊:“我们到灵舍三天,你就睡了三天。”
虽然中间也不是没有清醒的时候,但吃了点灵食补充了一些灵力后,便又困倦地睡了过去。
雪觅伸了个懒腰:“才三天,也没多久啊。”
雪觅说完,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在哪儿,这一下什么睡意都没了:“我睡了三天了?!”
时渊点了点头。
雪觅连忙从床上跳了起来:“不行不行,我们要赶紧上路了,这里离飞云山还要多久啊?”
时渊见他重新精神了起来,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我打听过了,还要穿越过一片海域,至少两个月。”
两个月,雪觅都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还能留多久,能不能撑两个月,这么想着,他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小白毛尾巴的印纹还在,但微微有些淡了,好像就是从他杀了霍秋阳之后变淡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消耗太大,就连小白毛都撑不住他在这里折腾了。
但杀霍秋阳应该不算改变历史,小白毛都没发出警告,不过他的确不能再睡了,在这里睡,还不如在路上睡。
于是雪觅朝时渊道:“你还有什么东西要准备的吗?没有的话那我们就走了。”
时渊道:“但这里没有去往飞云山的飞舟。”
雪觅:“我有飞舟。”
想到什么,雪觅道:“我们先去买点东西。”
他要给渊渊买个飞行的灵兽,否则如果半道他回去了,自己消失,飞舟也消失,那岂不是将渊渊丢在了海上,这就太坑了。
所以为了有备无患,他先给渊渊准备好一只飞行灵兽,真有什么意外,渊渊好歹能有坐骑飞出海域,免得消耗他自己的力气。
在这种稍微有点蛮荒的大陆,飞行坐骑价格高昂且不容易买到。
好在现在万宝阁就已经有了,开在启阳大陆一些比较大的城池,他们现在落脚的地方也有。
于是雪觅二话不说,拉着时渊就去了万宝阁。
万宝阁这种地方时渊也是去过的,只不过他去是卖自己猎捕的妖兽皮骨以及内丹,若要买其他的一些修炼之物,只要找,总能找到比万宝阁更便宜的市场。
进入万宝阁前,雪觅仔细查看了一下那些装灵晶的手链,确定里面的灵晶都可以正常取用,这才往店内走去。
现在的万宝阁在启阳这片大陆算是最贵的灵宝店,手里没两个底气的人,进都不敢进,所以见到有人来,侍者连忙上前道:“二位公子想要买些什么?”
好不容易有客人上门,那就要抓紧了。
雪觅道:“飞行灵兽可有?”
别的地方未必有,这万宝阁肯定有,否则哪对得起万宝这二字,侍者道:“有的,不知二位想要什么品阶的灵兽?”
雪觅:“把最好的都拿出来我挑挑。”
等侍者去取兽牌后,时渊才看向雪觅:“你不是有?”
雪觅没说是给他买的,只道:“我有,但多一只有备无患嘛,这海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万一遇到袭击需要逃命呢。”
时渊直觉这多一只可能是给他准备的,不过对方没明说,那他说什么都好像不合适,于是微微有些别扭的偏过头去看别的东西。
雪觅顺着他的视线往那一面放了各种灵宝的柜子上看去,道:“有没有喜欢的?我跟你说,我可有钱了,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买!而且你别不好意思,你要是看上什么尽管说,因为这些钱本来就是你的。”
虽然不是现在的渊渊的,但是以后的渊渊的,所以这么说没毛病。
时渊却是不解:“我的?”
雪觅嘿嘿笑着:“对呀,本来就是你的,至于为什么,你不许问,我也不能说。”
时渊以前只当他的话都是一些糊弄人的鬼扯胡话,毕竟连名字都一听假,但一个为他耗尽力气也要斩杀上仙的人,他如何都不能再将对方视作萍水相逢分离后就再无交集的存在。
再将那些曾经不过心的话重新串联起来,时渊觉得自己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可细想后,那一闪而过的东西却又消散不见,莫名让人多了几分无力。
时渊晃神间雪觅就已经挑好了灵兽,一只揽月驹,是一匹飞马,通身雪白,四蹄缠云,身带羽翅,是一种很稀有的灵兽,原本是万宝阁的商队准备运送到别的大陆,途径此地暂时停留了几日,这才被雪觅幸运的遇到。
这种揽月驹最好的地方在于性情温顺以及耐力极强,如果时渊真的因为他的消失被半道上丢在了海域,这一批揽月驹绝对足够带着他飞出海域了。
买了灵兽后,雪觅又买了一大堆喂养灵兽的东西,各种丹药食物,全都给装在了新买的储物器中,连同兽牌一起丢给了时渊:“你帮我拿着,我手里这只醋劲大,免得两只打架,以后等它们熟悉熟悉我再放一起。”
时渊:“……”
只是两个兽牌,兽牌里面有完全不同的空间,能怎么打架。
虽然这个理由扯的一点都不走心,但时渊还是什么都没说的收下了,以前的胡扯听得他激不起半点情绪,现在的胡扯,竟然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不想飞舟过于惹人眼,雪觅和时渊飞到了海域的上空后才将飞舟拿了出来,飞舟上有阵法,即便在上空飞行,一般的修士也未必能看得见。
舒舒服服的安顿下来后,只等飞过这片海域到达飞云山了。
一向对别的事物懒得关心的时渊,见雪觅安顿好后,便趴在塌椅上有些昏昏欲睡了,有些不太想让他睡下,便故意找话题道:“你家在哪儿?”
雪觅已经困的有些迷糊了,下意识道:“在云起呀。”
说完突然惊醒,然后看向时渊:“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时渊反问道:“不能问?”
雪觅挠了挠脸:“还是别问了,因为你知道你也找不到。”
时渊:“为什么,云起不也在启阳大陆,是找不到,还是不想我去找你?”
雪觅连忙道:“是找不到,至少你现在找不到,等你成神以后才能找到。”
时渊蹙眉:“你总在说等我成神以后,如果我以后不成神呢。”
不成神?那怎么行,渊渊又不愿意跟龙族接触,如果不成神,那岂不是会一直被欺负,而且不成神,那他们今后还怎么相遇啊。
“虽然这个路很辛苦,但渊渊,你还是成神吧,当上神多好啊,到时候整个启阳都是你的!”
时渊不客气道:“如此破烂之地,我要来何用。”
雪觅抓着他的衣袖摇晃:“等这里发展起来那就不破烂了啊!你看,整个启阳三界交接,一旦商贸通行,此地必然富足!”
时渊拉开他的手:“没兴趣。”
他在这里破壳,在这里挣扎求生,因是龙身,在还无法自保时,招惹多方妖兽觊觎,本体龙肉都不知道被那些妖兽啃食了多少去,等能掩盖自身气息化成人形,又要小心其他修士,无论是妖族人族还是天族,一旦身份败露,这一身龙骨只怕就成了他人炉中丹。
若有一日能成神,他何不立足于三重天之上,与这世间纷扰再无纠葛,身为神,那就该待在神该在的地方。
居于杂乱尘世间,他只觉吵闹。
雪觅不知他所想,以为渊渊这是故意跟他反着来逗他玩,毕竟神域立在哪儿,那是后来渊渊自己的决定,于是又黏糊上去:“有兴趣,渊渊你有兴趣的。”
在他搭上来之后,时渊又扯开他:“没兴趣。”
雪觅再次黏糊上去与他闹腾:“有的,你有的!”
如此毫无意义的话题反复数遍,雪觅黏糊惯了,时渊竟也不嫌烦的由着他闹腾。
等雪觅的精力闹腾光了,困得不行了,便打着哈欠想要回去睡下。
这几天过度的嗜睡让他觉得可能是小白毛的力量在消失了,虽然这一次好像跟上一次在蛟龙秘境里的情况完全不一样,毕竟上一次他说消失就消失了,这次竟然呆的有点久。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白毛在他爹爹的宝库里吃的好东西多了,所以力量积攒的多了。
但怕这个久也撑不了太久,说不定哪天他睡着睡着就回去了,于是提前给时渊打好预防:“如果我突然消失了,你别害怕呀,我那是回家去了,等以后时机到了,我们肯定还会见的。”
听着他这话,想到上次看到他好像有些变透明的手臂,时渊蹙眉:“突然消失?”
这雪觅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但他又不想说谎骗他,于是道:“就嗖地一下消失不见了,我只是回家了,我们以后肯定还会见的,我发誓!”
时渊偏过头:“你用不着对我发誓,以后见不见的,也与我无关。”
雪觅笑嘻嘻偏过头凑近了看他:“怎么可能与你无关呢,跟你关系可大了,只是我什么时候回去这是我也无法自控的,不是不告诉你,要是我还在这里,我肯定天天粘着你,要是哪天你找不到我了,那我就是回家了,不是不跟你道别,渊渊你信我,我不会骗你。”
凑的太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息,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这种陌生的接触让时渊心下微乱,抬手就想要盖住那双好像能吸魂的眸子。
雪觅以为他要揉自己,主动将自己的脸蛋送到了时渊的手中,然后蹭了蹭:“我真的困了,我要去睡一会儿,飞舟上有小厨房,我放了些现成的灵食,渊渊你饿了自己去吃呀。”
雪觅说完伸着懒腰往房间里走。
时渊在船厅里坐了许久,被雪觅蹭过的那只手,不由地微微收拢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