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叶简会和我回海里对吧

深见底的洞『穴』,微光自遥远的洞口洒落，细看之下才发现并是日光，而是特殊晶体凝结而成的山壁折『射』出的反光。

古老的巨树参天,撑开洞『穴』穹顶,叶片亦是特殊的晶体，缀满天空,宛洒落的银河星辰。

树冠之下，树根盘虬，流淌荧光，浅碎光星蜿蜒成河流。苍白的年轻男子静静沉睡于树底，墨发随意散落,与树根轻轻勾连。

知何处的风拂过石壁,古树叶片沙沙作响，悠扬远古的歌声。那歌声落入年轻男子耳畔，他似有所觉,指尖微动，睁开一双墨黑的眼眸。

幽光流转于眸底，年轻男子情微微恍惚,沉默地望着这片空旷沉寂的洞『穴』。

我是谁？

我在哪？

大脑隐隐作痛，叶简起身。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头部的痛楚立刻变得明晰，宛有钢针刺入,泛起尖锐的疼。

他的眸底微微涣散,无声按住额角。在头疼之中，一个疑『惑』愈发清晰。

为什么……他什么记起来？

沙沙。

树根轻动，其中一小枝地底钻出，带着『潮』湿的泥土,轻轻缠绕叶简指尖。

叶简垂眼。

树根间的荧光融入他冰凉的指尖，有什么信息在无声间传递，这一刻，他仿佛与古树意相通，听见浩渺之处落下的轻柔声音。

秒后，叶简低喃：“我要离开这？”

树根轻摇。

叶简：“我要……去寻找什么东西？”

树根摇晃得频率更快。

叶简眸底的恍惚淡去分，冰凉指腹贴树根，轻轻摩挲，无声道谢。

树根飞快晃晃，弯起尖尖，圈成一个爱的形状。

叶简还想询问什么，树根缩回泥土之中，沉寂下去。

他无言片刻，抬眼。

应该怎么离开？

洞『穴』高远深广，晶石璀璨的树冠遮蔽穹顶，望见天光。

果，我可以飞……

这个念头刚动，叶简轻轻垂下眼睫。

空间扭曲一瞬，涟漪泛起。无数根漆黑的丝线浮现于虚空之中，纤细锋利的线身弥漫淡淡黑雾，温顺勾勒成一对黑翼。

长达数米的黑翼展开，卷起飓风。叶简双足离地，身形趔趄一下，绒羽刚丰的幼鸟，摇晃而坚定地飞向遥远的天空。

广袤的山壁静默无言，参天古树叶片摇曳，沙沙送别的歌声。

叶简轻振黑翼，追逐微渺的天光，飞过古树遮天的树冠，飞过这片古老而沉寂的洞『穴』。

他来到地面。

刹那间，淡金『色』的阳光雨洒落，叶简沐浴在光下，望见蔚蓝苍穹中的一轮太阳。

很温暖。

叶简抬手，轻触阳光。与此时，他身后的黑翼忽地散去，蜂蜡般受控制地消融于日光之下，化为弥漫而开的淡淡雾气。

叶简轻飘飘地下落，直至踩到广袤无垠的大地，再也无法飞。

过，他并觉得可惜，而是有些生疏地向前迈出一步，迟疑一下，步。

脚下的土壤坚硬，他于这片大地，抬眼环顾四周。

土地灰暗，毫无生机，四周空旷，遥望无边。

这是一片荒野。

他要寻找的东西……在哪？

叶简额头开始隐隐作痛，回首。

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刚才的洞『穴』隐于地面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一丝痕迹。

就仿佛，未存在过。

回去了。

叶简想。

但是，他连自己的名字知道，怎么清楚自己要去哪？

叶简安静地在原地停留秒，最终选择一个方向，孤独地去。

荒野的风，有点冷。

没过多久，叶简在这冷风之中，嗅到一丝异样的气味。

他偏头，目光精准锁住一边，捕捉到一双窥探的眼睛。

咚。

一头体型庞大的怪物巨石后方绕出，漆黑的躯体之分裂成三颗头颅，足踏灰『色』焰火。火苗很快蹿，包裹怪物身。

它身披熊熊火焰，六只眼睛气势骇地盯住叶简，仿佛饥饿久的孤狼遇到美味的盘中餐。

叶简：有点丑……过，是个活的。

叶简试探着开口：“你会说话吗？”

怪物：“吼——”

它的第一句话便是夺命的嘶吼，直接向叶简扑来！

厉风扑面，叶简下意识后退一步，墨黑眼眸隐约流淌过黄金般的『色』泽。

暴涨的灰『色』火焰，于这一瞬停寂。

怪物的利爪碾入地面，四足颤抖。刚才还虎视眈眈、可一世的它此时匍匐下来，六只眼睛惊惧定，吼中发出含混的呜咽。

它在战栗，甚至跪地求饶。

叶简冰冷地垂眼，眸底金芒与墨『色』交织，映出这头怪物的死相。

扑通。

三颗头颅坠地，鲜血泉喷涌，却未曾沾染叶简分毫。

他指间勾勒的黑线隐匿而去，下一秒，苍白手指紧按额角。

冷汗无声落下，叶简眉微蹙，唇角抿成冰冷的直线。

他头疼。

大脑疼痛欲裂，他的眼前微微发黑，甚至有些支撑稳身形。

荒野寒风萧瑟，叶简脊背僵直，浑身冰凉。许久之后才像活过来一般，放下手，踉跄着后退一步。

他扶住旁边的巨石，深吸一口气。被尖锥搅弄大脑的疼痛仍未消散，却减轻到一个可以让他喘息的程度。

怪物死去多时，尸体早化为脓血消散。地面之残留淡淡血迹，还有一块指甲大小的灰『色』晶石。

叶简的目光在那块灰『色』晶石停留一秒，收回。

好丑。

想捡。

他在原地休息一会，直到发黑的视野恢复清明，才继续出发。

荒野四处是危机，在这之后，叶简遭遇头怪物。

运气好的话，怪物对他视若无睹；运气好，怪物在他指下化为脓血，而他也只能默默蹲在旁边，忍受身体被一遍一遍碾碎般的痛楚。

叶简很快意识到，自己似乎拥有特殊的力量。

可知为什么，他的身体状况很差。每次使用那些力量，会给他带来极大的负担。

因此叶简得很慢，基本每过半小时，要停下来休息一会。

知过去多久，太阳缓缓沉于西山，血『色』夕阳铺染天幕。

荒野之，叶简孤零零的影子投落于地，被拖得很长。

肚子有点难受。

他的底浮出一个念头。

想吃东西。

叶简环顾四周。

只有土，以及吹面的冷风。

“……”

叶简收回视线。

天『色』越来越暗，气温也逐渐下降。他身只有单薄的衣服，寒意断侵入皮肤，渗进骨髓。

想要熬过这个夜晚，似乎有些困难。

就在叶简思考自己要要找个挡风的石头躲一晚时，微风拂面，带来一缕细微的声音。

叶简微微偏头，随即，转身。

夜晚的荒野，两辆装甲车歪倒，一群尖叫狂奔。

“a级异兽！这怎么会有a级异兽？！”

“救命！救命！！”

灰『色』火焰蹿起数米的高度，一头足有装甲车三倍大的异兽横冲直撞，鳞甲覆盖的巨足踏下的每一步，宛地震。

叶简站在制高点，含波澜的目光锁住那头灰焰缠身的异兽。

是这种灰『色』火焰。

一路，他遇到的头怪物，身有这样的灰焰。

知为什么，一看到那片毫无生机的灰『色』，叶简底便涌起莫名的厌恶。

正在蛮横冲撞的异兽忽地扭头，略过其他弱小奔逃的探险队成员，一双猩红眼睛直勾勾盯住叶简。

额角像是快要炸裂，痛楚无比明晰。叶简面改『色』，轻抬手指。

森森黑线缠绕于他苍白指间，那双墨『色』眼底染鎏金『色』泽，清晰地倒映出异兽体内、一根贯穿脏的灰『色』丝线。

异兽仰头长啸，口中喷出滚滚灰焰，焰光照亮大半夜空，坠落的陨石之雨。

这样的场面何等恐怖，个原本还拼命逃窜的探险队队员双腿一软，吓得直接瘫倒在地，闭眼等死。

火焰卷起高温，叶简飞鸟跃下，身形迅速接近异兽。黑『色』丝线雨点般急坠而下，锋利无挡地穿透烈焰，撕开血肉。

异兽吃痛怒吼，但这样的攻击还无法杀死它，仅仅是激起它的杀意。

叶简无声落地，离异兽过步之距。他的身形清瘦纤细，和庞大的异兽相比，无异于飞鸟对雄狮。

异兽愤怒地掀起巨爪，山峦一般压顶而下。叶简抬眼，眸底始终冷静无澜。

那双暗金流淌的眼眸之中，异兽脏间的灰『色』丝线，与一根黑线相连。

叶简指尖勾动黑线，轻描淡写地收紧五指。

泼天的血雨，由此降下。

——

异兽临死前的嘶吼响彻荒野，震耳欲聋。

滚滚热浪轰然向四方横扫而开，本就站立稳的探险队队员登时被掀翻在地，无法起身。

翻倒的装甲车边，一位女子怔怔抬头，鲜血额间流下，染红她的眼睛。

陈娆晃晃脑袋，用力地睁大眼睛，一眨眨。

模糊的视野之中，火焰熏染夜幕，一道修长身影出鞘剑刃，割开夜『色』与火光的交界。

烈烈火光照映之下，他的侧颜清冷昳丽，完美只之手雕刻。

陈娆眼底亮起光芒，时隔多年，她一次感觉明降临于自己面前。

这一次、这一次，一定是真正的明……

满的喜悦乎要冲昏头脑，陈娆顾自己的伤口，踉跄站起，声音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您——”

——与此时，那位美丽的明垂眼，声音清悦，高山之巅落下的寒雪。

他说：“有吃的吗？”

“我饿了。”

陈娆：“……”

陈娆：“？？？”

。

满地狼藉之中，破破烂烂的装甲车被众合力推起，面翻出尚且完好的干粮，还有一张没有染脏的『毛』毯。

篝火升起，劫后余生的探险队成员忙着搭建帐篷。少会在干活时偷瞄篝火边的那位年轻男子，越看越觉得充满动力。

陈娆无声坐在叶简对面，直到此时，还有些恍惚。

这是他们第三次遇到叶简，第三次被叶简救下。

曾经，她以为叶先生是位强大的b级守望者。b级虽然厉害，却也是无法企及。因此次分别之后，她一直以叶先生为目标，努力追赶。想总有一天，也许自己可以达到叶先生那样的高度。

后来她的确成为一位b级守望者，并在晋升的第二天，开地带领自己的探险者小队出城。

结果谁也没想到他们会那么倒霉，居然在这片b级区域遭遇一头a级异兽！

更没想到的是他们在倒霉中那么幸运，叶先生再一次明般降临，拯救他们于危难之间！

陈娆十分感激，有点尴尬。感激是对叶简，尴尬是对自己。

叶先生是很强大，但他根本是什么b级守望者，而是a级！

a级，仅次于s级的顶尖存在！多少守望者这一生无比渴求、却无法企及的高度！

最要的是，叶先生还那么年轻，谁知道再过年，他会会真的踏入顶端，成为第四位s级守望者？

亏她还一直以为叶先生只是个b级，甚至在中暗暗较劲……真是越想越尴尬！

“叶先生，喝点茶吧。”

陈娆整理情绪，篝火取下咕嘟咕嘟的热茶，递给叶简。

叶简身披厚的『毛』毯，捧着一块干粮，眼睫沉沉垂落，静谧无声。

陈娆：“叶先生？”

“……”叶简迟缓地抬头，“什么？”

陈娆只觉他的脸『色』很差，当即担忧地道：“您受伤了吗？还是哪舒服？”

叶简弧度很轻地摇头，按住眉，片刻后道：“你认识我？”

陈娆震惊：“您，您记得我啦？”

叶简并未言语。

陈娆更加震惊，摊开手，左右打量自己。

“就算我这些年的变化有点大，可能长胖了点、头发变长了点……”她小声道，“可您应该还记得我吧？”

回应她的是叶简毫无波澜中带点疑『惑』的眼。

陈娆：“……”

好吧，真的记得。

“也是，次见面，应该是在五年前。”她略带遗憾地道，“时隔那么多年，您记得我，也是理所当然。”

叶简低声复：“五年前？”

“……对呀。”

陈娆对叶简暗『色』的眼眸，忽然觉得哪对劲，开始解释。

“五年前，您救了我们探险小队两次。当时的我还是c级守望者，两次遭遇b级异兽，是因为您及时出现，我们才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

“现在的我经是b级守望者，过我的运气好像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差。”

陈娆说到这，有些好意思，有些感激地道。

“晋升之后的第一次任务就遭遇a级异兽，说出来真是丢脸——但是幸好，这次依然是您救下的我们，和五年前一样。”

叶简：“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陈娆：“啊？”

“名字，”叶简苍白手指轻轻抓住『毛』毯边角，眸『色』于火中之中难以辨清，“我忘记了。”

陈娆：“……叶简，这是您的名字，是您之前告诉我的。”

她急匆匆点开通讯手环：“您看，您之前还和我交换过联系方式，在这——”

话还没说完，她微微一怔。

通讯录，那个原本位于最下方、经灰暗许久的名字，知何时消失见。

一般来说，通讯录的id会无缘无故消失。

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对面删除她的好友，要么是这个id被消除。

陈娆再看叶简手腕。

空空也，什么没有。

陈娆沉默下来。

直到此时，她底那股对劲的感觉终于落实。

叶先生在过去的五年间，肯定遭遇过一些事情。

陈娆注视叶简毫无血『色』的脸庞，暗想。

他比五年前更强大，但是，比五年前更加虚弱。

而且五年前，叶先生好像并是孤单一……

“叶先生。”

陈娆试探着开口。

“我记得五年前，您的身边还有一条小鱼，知道他现在——”

话音未落，叶简闭眼。

额角一跳一跳，像是有钝斧一下一下劈落。

仅此，他身的骨骼、血肉仿佛被尖刀一点点剥离，锋利的刀刃没入身体，鲜血淋漓。

叶简安静地垂着眼睫，于无声中忍耐凌迟一般的酷刑。

陈娆登时噤声。

叶先生的状态果然对劲，甚至该说对劲，而是很糟糕。

可是，他那么强大。拥有超越a级的实力，有谁能伤到他？

陈娆的大脑转动，『露』出一点可思议的情。

难道，是那条鱼？

他和叶先生那么亲密，系那么好。正因此，叶先生才会对他设防备……

夜晚的寒风吹过，叶简指尖冰凉，眼睫在苍白肌肤间投落浓密的阴影。

一条更加厚柔软的『毛』毯披落肩头，一个青年小翼翼地坐在叶简身边，与陈娆对视，将那杯热茶放到叶简手中。

“叶先生。”

这位叫艾克的青年小声道。

“您加入我们探险小队，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手指触到暖意，叶简稍稍抬眼。

艾克专注地望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我们的城市离这很近，只有半天的路程。您可以在那定居。用在意资金和住所的问题，一切由我们安排。”

“您只要安地待在那，养好身体就。”

叶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似在考虑他的话。

艾克满期待，等待叶简的回答。然而片刻之后，他听见叶简依然清悦、却那么遥远的嗓音：“抱歉。”

艾克笑容凝滞，受控制地失落下来：“为什么？您的身体应该承受起长途跋涉……还是说，您有什么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叶简微微失，想，是啊。

他要去哪？

失去记忆，一无所有……他有什么可以去的地方？

或者说，有谁会等待这样的他？

叶简一时无言，艾克见状还打算说些什么，却听见叶简度开口。

“我想……去看看大海。”

叶简的声音很轻，像是风一吹就能卷跑。

“因为海洋很美丽，我还没有见过。”

【大海很好看，海水很清澈，也很温暖，在阳光底下亮晶晶的，海底铺满各种颜『色』的贝壳和珊瑚。】

【叶简喜欢珍珠吗？贝壳总是有很多漂亮的珍珠。】

是谁，和他说过这些话？

叶简的目光落在远处，茫然而没有焦点。

【等我成年以后，叶简可以和我回海，我给你摘很多珍珠！】

【叶简会和我回海的，对吧？】

……是吗？

他答应过谁吗？

叶简摁住额角，闭眼睛。

遥远的深海，似乎有在等待着他。

但他却想起对方的名字、声音、容貌，以及所有的一切。

那个此陌生，此遥远的……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