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王长柱背着弟弟长乐顺着羊肠小道急行,心里惊慌,一不小心脚下一滑,两个人都摔倒在地,从山坡上滚落,山坡上尽是梭草,直觉天旋地转,顷刻滑入谷底,王长柱惊魂未定,凭住呼吸,躲在草丛之中,只听见日本鬼子哇啦哇啦的说话声渐行渐远。
直到周围安静下来,听不到动静了,王长柱这才起身猫着腰四处寻找长乐,只见长乐躺在不远处的坑洼处一动不动。
王长柱赶紧蹲下身低声呼唤长乐,长乐眨了眨眼睛,又昏睡过去。
长乐由于失血过多,脸色有点煞白,王长柱低头看长乐的大腿处,殷红的鲜血不时渗了出来,王长柱心想赶紧得给长乐止血。
王长柱背着长乐翻过一个山头之后,看见远处的山坳里升起袅袅的白烟,再细看竟是一个村落,隐约听见鸡鸣犬吠之声。
从额头滚落的汗水流到了眼睛里,王长柱一时感觉眼睛蛰的酸痛,便将长乐轻轻的放在地上,抬起胳膊顺势擦了擦汗,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便又背起长乐,迈步朝着远处的村子而去。
王长柱背着长乐走到村口的时候已是黄昏,有三五个孩童在村口的大槐树下游戏玩闹,看见有身穿军装的陌生人来到村子,便一哄而散,瞬间消失不见。
王长柱背着长乐继续往村子里走,只见家家闭门谢户,门窗紧闭,好似没有人烟的荒村似的,王长柱将长乐放在一个土坎之上,此时他已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王长柱挨家挨户敲门,竟没有一家愿意开门,但见两只黄狗不时的在村子里窜来窜去,长柱心里越是焦急,便从一户人家的土墙外向院子里张望,这时只见一个老汉从院子的西边匆匆往后院而去……
王长柱低声喊道:“大爷!大爷!……”
老汉正走间听见有人呼唤他,装作没有听见,往前又走了几步。
王长柱接着说道:“大爷!我们和部队走散了!我弟弟需要救治,不然他会死掉的……”
这时老人突然停住脚步,转身走向大门,隔着院墙,疑惑的说道:“你们真不是坏人?”
王长柱赶紧说道:“大爷,我们是第五炮兵团的兵,不是坏人!”
这时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老汉探出头来,看着满脸大汗的王长柱,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王长柱转身指了指土坎上躺着的长乐,说道:“大爷,您别害怕,那个是我弟弟,他受伤了!”
老汉看了看远处的长乐,摆了摆手,说道:“赶紧的,赶紧背进来!”
王长柱应了一声,赶紧跑过去背起长乐进了老汉家的院子。
老汉往外四周张望了一下,轻轻的关上大门,将王长柱领到后院的一间土坯房中,昏暗的房中已经点起了煤油灯。
王长柱环顾一周,房中还有一个老太太,一个精壮的汉子,还有一个三五岁的孩童躲在两个年纪相仿的女人身后偷偷观察。
老汉说道:“快把人放到炕上,快……”
盘腿坐在炕上的老太太赶紧挪开地方,紧张的望向王长柱。
王长柱说道:“老人家莫害怕,我们是抗日的国军士兵,我们由于寡不敌众丢了阵地,我们团一千五百人几乎全军覆没了,活下来的也全都走散了,只剩下我和我弟弟死里逃生,他的大腿受了伤,流血不止,需要止血,他已经昏过去两个小时了!”
老汉说道:“原来如此啊,你们是大英雄啊,刚才老汉我有所怠慢是因为不知你们的身份,请不要在意啊!这两天不时的有特务和伪军来村子里打探消息,刚才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所以才装作没听见!”
王长柱说道:“老人家,不妨事的!老人家,你们这是什么村子啊?”
老汉说道:“我门这个村子叫上川村,我姓李,这是我们一大家子人,除了老伴,还有儿子宁远,儿媳敏玲,女儿小娟,还有一个孙子叫小豆子。”
王长柱点着头仔细听着。
李老汉说道:“宁远,你去前院的土房中把那两个罐子抱过来,敏玲和小娟你们先去烧些热水端来,再熬些米汤。最近不太平,你们要时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几个人应声转身出去了。
夜幕降临,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一会儿的功夫,李宁远就抱着两个罐子进来了。
李老汉分别打开两个用红布紧扎着的罐子,说道:“这两个罐子里装的都是平时我们在山上采挖的草药,什么都有!”
李老汉从罐子里取出几个小布袋,借着灯光挑选了一番,又把无用的放回去,只剩下三个小布袋,说道:“这三样草药白茅根、地榆、蒲公英都是止血消炎的药材,正好派上用场。”
李老汉转身看了看长乐被血渗透的裤子,解开绑扎的布条,拿来一把剪刀,从裤腿剪开,借着煤油灯的灯光,看到长乐的大腿面上有一处三寸长的伤口,深可见骨,皮肉外翻,鲜血一下子又冒了出来。
李老汉问道:“怎么伤口这么大?还很深!”
王长柱说道:“大爷,我们当时炮弹、子弹都打光了,长乐是和日本鬼子拼刺刀的时候受伤的!”
李老汉钦佩的点着头说道:“这位小兄弟勇气可嘉啊,就凭这一点,无论如何我都要救活他!”
这时女儿小娟已经端来了一盆热水,李老汉找来一块干净的布,蘸着热水先擦洗清理了伤口四周的污垢,让儿子李宁远将那三味草药研成粉末。
李老汉对着王长柱说道:“大兄弟,你兄弟的伤口太大了,必须缝合,要不然是难以愈合的!我也是前一阵子帮八路军抬伤员,见过八路军的军医缝过伤口,自己从没有亲自动过手,但是现在情况危急,我也不能保证自己手重手轻的,你的兄弟得忍者疼!”
王长柱说道:“老人家,大恩不言谢,现在救命要紧,你尽管治便是!”
李老汉吩咐李宁远去将喝剩下的半瓶烧酒拿来,又让老伴找来针线。
李老汉说道:“伤口处有点发黑,只担心感染,得拿烧酒清洗一下伤口,然后才能缝合。”
转身对长乐说道:“小兄弟啊,你忍者点!”
说完,解开瓶盖,直接将瓶中的烧酒浇在了长乐大腿的伤口之处,昏睡中的长乐惨叫一声,直接条件反射的直挺挺坐了起来,然后又一下子跌倒在炕上……
之后李老汉笨手笨脚的穿针引线,然后哆嗦着双手将针穿进长乐大腿外翻的皮肉里……
王长柱看了一眼长乐大腿上白花花的伤口,心慌慌的停不下来,长叹一声,咬着牙转过身去。
躺在炕上的长乐,闭着眼睛,紧握住拳头,再一声也没有喊叫过,只是眼角的泪水无声的流淌……
过了许久,李老汉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说道:“终于缝好了!”
王长柱这才转过身来,看到长乐的伤口歪歪扭扭的对接在一起,黑色的针线和黄白的皮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一只千足虫爬在那里。
李老汉将研磨好的药材粉末洒在缝好的伤口之上,用一块干净的白布绕着长乐的大腿将伤口包扎了起来,这才擦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拍了拍手,抖了抖衣服,说道:“我的娘啊,我这也是赶鸭子上架头一回啊!”
王长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感谢大爷的救命之恩!”
李老汉双手拉起地上的长柱,说道:“大兄弟,我们现在是一家人,日本鬼子少啥抢掠,残害百姓,你们浴血杀敌,是在保护我们,你们受伤了,我怎能见死不救啊!”
这时儿媳敏玲端着一个木盘,盘子里是刚熬好的两碗小米粥。
李老汉说道:“你们喝点小米粥吧,这小米是最好的滋补粥。”说着给长柱递过一碗,长柱看着碗中金黄的小米粥,不禁热泪盈眶,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的他情不自禁的失声痛哭起来。
家中其他人也都无声的抹着眼泪。
李大娘拍了拍王长柱的肩膀,说道:“大兄弟,你吃一点吧,快吃吧!”
长柱努力的点了点头。
这时长乐已经苏醒了过来,感激的看着满脸皱纹的李老汉,蠕动了一下嘴唇。
李大娘端起另一碗粥,俯下身子,给长乐一口一口的喂了起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小豆子这时从母亲的身后钻了出来,站在正在大口吃粥的王长柱面前,没有说话,眼巴巴的看着王长柱碗里香喷喷的小米粥,不住的咽着口水。
李宁远见状,拽了一下儿子小豆子的胳膊。小豆子甩了一把胳膊,并不后退,站在原地。敏玲上前来拉小豆子,小豆子这时哭着说:“娘,我也饿!”
王长柱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拉过小豆子,说道:“豆子,你吃吧,叔叔吃饱了!”
小豆子接过碗,狼吞虎咽的喝起粥来。
家里人无奈的叹着气,连连摇头。
李老汉对王长柱说道:“现在说不准鬼子什么时候会来,你兄弟的腿伤至少得五六天才能好个差不多,所以这几天你得陪着他静心调养,今晚你们且在这屋里休息,明天一早我把你们藏在屋后堆积柴草的窑洞里,以免被别人发现。”
王长柱连连称谢。说道:“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实在是无地自容!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李老汉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兄弟,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家里虽然没有什么吃的了,但是还有一只下蛋的老母鸡,明天早上杀了鸡给你兄弟补补身子,他流血太多了!”
转身对儿子李宁远说道:“明天早上把那只鸡杀了!”
李宁远点着头说道:“爹,这事我知道,我也这么想的,还没来得及跟您说!”
这时小豆子说道:“爷爷,杀了我的老母鸡,我就没鸡蛋吃了!”
李老汉溺爱的摸了摸小豆子的头,说道:“到时候爷爷给你捉三只小鸡,养大了就有鸡蛋吃了。”
小豆子高兴的蹦跳着说道:“好啊好啊!”
李老汉吩咐家人都分头回屋去休息,自己和长柱、长乐今晚就睡在这个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