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淡淡一笑,扭头向后。在周显不能看到的那面,朝向坐在他旁边的侍童模样的小孩偷偷挤了一下眼睛。
那个小童也就十岁左右,脸露无奈,默默的摇了摇头,向他翻了一个白眼。
周乾让出位置,和李开一起坐到那人起初在的那个桌子旁,和那个小童坐到一起。因为人员分散,而周显又有求于他,便又让茶铺老板上了几份点心。
那人也不客气,狼吞虎咽了好几块。看那样子,好似已经好几天都没吃过东西了。周显脸露惊奇,但也没多说什么。但周泰却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我说,你还真不客气。”
那人微微一笑,朝向周泰道:“俗话说,白发如新,倾盖如故。我和两位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却有一见如故之感,在心中早把你们当成我的朋友。朋友之间,还讲究那么多干吗?而且,以两位的家室,就算送我金银也不奇怪,何况是这点吃食。”
周泰怔了怔,朝向周显问道:“小叔,他那个白发,倾盖的,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来自西汉邹阳的《狱中上梁王,意思是有些人相处到老还是陌生的,有些人停车交谈了一下,便成了莫逆之交。”周显解释完,望向那人道:“兄台,你说以我们两个的家室,那个是什么意思?”
那人击掌赞叹道:“小兄弟博闻强识,在下佩服。我从你的穿着打扮以及谈吐话语,推测你应该出自香世家。而从另外一些方面,大致可以断定你家中肯定有万贯家财。”
周显淡淡一笑,给他倒了一碗茶道:“第一条,我并不感到太过奇怪。但第二条,你是从何判断出来的?”
那人笑着指了指坐在周显对面的锦瑟道:“小姑娘,能不能把你头上的那个簪子给我看一下?”
看到周显点头,锦瑟从头上取下簪子递给那人。
那人仔细瞧了一下道:“果真不错,这个簪子叫白玉一笔凤头簪,是由一块纯净的羊脂白玉制成的。羊脂白玉并非什么稀罕物件,但如此晶莹剔透的却十分罕见。尤其它的尾部是凤头的,下面还吊着两个纯圆形翡翠滴。这三处加起来,基本上可以得出,这件物事成是从宫中流出来的。即使不是宫中的,也必是大户人家的闺房之物。拿到市场上卖,至少也值千两白银。”
周显脸色惊愕,从那人手中接过簪子道:“这东西这么值钱啊!”
那人脸露惊奇道:“你不知道?”
周显点了点头。
“怪不得。我刚才还想呢!你们几个的穿着都如此普通,她却带了这么珍贵的簪子。本以为是忘了去掉,却没想到是不识货。”
周显伸手将簪子递回给锦瑟,笑容可掬道:“锦瑟,你发财了。”
锦瑟谨慎的接过,好像从来没有那么小心过。她左看右看,仔细的摩挲着,就像真的捧着千两白银似的。
周显淡淡一笑,回头转向那人道:“实际上,兄台说的也不错,我家虽然不像你所说的那样有万贯家财,但也算衣食无忧。舞阳周显,游历到此,幸遇兄台,万分荣幸。”
萍水相逢,周显对于这个人的一切都不了解,但却十分喜欢他的性格。直白、儒雅,没有见财忘义,也没有因为周显他们身份问题而区别对待。内心升起了交往之意,因而直接告知其真实姓名。
那人心中暗自称赞,听到簪子如此珍贵,也只是稍作吃惊,接着便放置不提,这份淡然和阔达已经远超一般人。听到周显自报了姓名籍贯,他忙拱手施礼道:“在下姓李名信,开封府杞县人士。如果小兄弟不弃,可以到杞县做客,在下一定尽地主之谊。”
周泰瘪声瘪气道:“看你的吃相,一副惨样。莫不是哪里的强人,故意引我们前去,好谋财害命。”
李信大笑道:“这位小兄弟可真会开玩笑。只不过人心隔肚皮,也真说不一定。现在小兄弟心中是不是在想,这个人突然冒出来,是不是在想着怎么骗我们钱财呢!”
周泰被点破,脸色变红,大声道:“怎么,我这么想不对吗?”
“对,没什么不对的,只是小气了点。”
周泰呼的一下站起来,指着自己道:“什么,我小气。我告诉你,我周泰大方了去了。倒是你,长的贼眉鼠眼,鼠头獐目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周泰满身肥膘,看着小白脸似的李信,心中生出莫名的厌恶。
李信咧嘴而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朝向周泰道:“贼眉鼠眼,鼠头獐目,这个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过。”
周显尴尬一笑,拉着周泰坐下,朝向李信道:“李兄,小泰他直言直语,不懂忌讳,还望李兄你莫要生气。”
李信摆手道:“这个世上什么都不缺,只缺真性情之人。周泰小兄弟直来直去,毫不隐晦自己的想法。不知比世上那些伪君子要强上多少倍。”
周泰听到李信称赞,顿时掩饰不住的笑了起来,向他竖起大拇指道:“还是李兄有见识。”
周显怔怔的望着周泰,没想到李信一句称赞过去,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转瞬间便以周兄相称了。这个变脸速度,简直比翻速度还快。
李信听完,顿时笑道:“刚才周显小兄弟称呼我为李兄,你这个时候也称呼我李兄。而我刚才好似听你叫周显小兄弟小叔,这辈分可真够乱了。”
周泰听后,毫不在意的摆手道:“那个是在家里的称呼,在外面都是他交他的,我交我的。我一看李兄,就是那个倾盖什么……什么的。”
“倾盖如故?”
“对,就是倾盖如故。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李信呵呵直笑道:“那周小兄弟不担心我要谋财害命了?”
周泰道:“那交给我小叔去担心,反正他比我聪明,你肯定骗不过他。”
周显听完,无语的摇了摇头道:“你这分明是实力坑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