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王承恩出去之后,崇祯帝又拿起了一份奏折看了起来。那是杨嗣昌从前线发来的最新战报,左良玉在枸坪关大破张献忠,俘其妻妾,斩杀近五千人。因为奏折发来之时,他已看过一遍,此刻并无表露出太多兴奋,注意力主要被奏折的后半段吸引了过去。
杨嗣昌奏说左良玉有大将之才,手下兵卒亦十分强悍,欲剿灭流匪,应重用之。建议拜其为平贼将军,以显朝廷厚恩。
崇祯帝起初看到之时,心中虽然十分振奋,但对其封赏却有所疑虑。左良玉此人虽有将才,但历来桀骜不驯,名声败坏,为文臣之不容。但此刻他正为周显之事,对朝廷中的那些文臣愤懑不已。遂不再犹豫,提起朱笔批示道“准奏,另加封其为太子少保”。
写完这一行字,崇祯帝心中有一股报复完毕的舒坦,之前的那点不快顿时一扫而空。他向上伸了伸手臂,接着端起桌上的水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此时,一个小太监突然快步走了进来,跪下向崇祯帝道:“禀告陛下,坤兴公主前来拜见,此刻已在殿外。”
崇祯帝脸色疑惑,暗想她怎么来了。随即回道:“让她进来吧!”
“媺儿,你怎么来了?”
“父皇,孩儿无意中听到今天您龙庭大怒,以致到现在连晚膳都没有食用。孩儿就让御膳房做了几个您平时喜欢的小菜,由孩子亲自给您送了过来。”
崇祯帝闻到菜香,顿时才想起自己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于是,让朱媺娖将饭菜放在桌面上,自己也从龙椅上走了下来。他坐在小桌侧旁的靠椅上,接过朱媺娖递过来的筷子,夹了一块瘦肉填入口中,味道还真不错。
他摆了摆手,示意朱媺娖也坐下道:
朱媺娖轻声问道:“父亲,今日你为何生那么大的气啊!”
崇祯帝眉头微挑,后宫不得干政是朝廷历来的规矩,平时就是皇后也从来不敢过问。但转念一想,却又被自己逗笑了,眼前的这个不过是自己刚刚十岁的女儿。他笑了笑道:“没什么事,只是你太子哥哥的陪周显惹怒了朝廷中的大臣。他们争先上言说让父皇杀了周显,因此而触怒了我。只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处理妥当了。”
朱媺娖听完,脸色顿变,犹如罩了一层冰霜,紧张的问道:“那父皇,你是准备重责周显了吗?”
崇祯帝吃着菜,摇了摇头道:“怎么会,他又没什么过错?如果我就这样听从他们的,天子的威严何在?呃,媺儿,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朱媺娖脸色一红,连忙解释道:“父皇,周显他是太子哥哥的陪。我以前也见过他不少次,感觉他还挺不错的。而且,太子哥哥也经常私下里称赞他。”
崇祯帝点了点头,道:“这小子确实有几分才智,只不过性格太直。这次一下子便得罪了朝廷内的大部分的大臣,我这次虽然保了他,但下次就说不准了。”
“父皇,那还不是您让周显随意说的,他说的不是也都很有道理吗?”
“实话说话可以,但谁让他说的那么直,那么多……”说着,崇祯帝猛然一愣,厉色转向朱媺娖道:“你怎么知道周显说了什么?”
朱媺娖脸色微变,懦懦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
“照实说……”崇祯帝脸上的怒色增了几分。
“是太子哥哥,今天下午夫子授课之时给他讲了这件事情。他担心父皇会重罚周显,却不敢直接向您打听,就拜托我稍微向您问一下。”是太子听闻之后,告诉了朱媺娖,而向崇祯询问却是她的意思。
崇祯帝听完,脸色稍解。他最忌后宫干政,但太子为国之储君,稍微关心一下政事并没有什么错。况且周显为太子佩服,这件事现在满城风雨,自不可瞒过他。崇祯帝看朱媺娖脸上带着少许恐惧,沉思片刻,从他不常笑的脸上挤出一些看起来很不自然的笑容道:“媺儿,你回去的时候告诉你太子哥哥,说周显没事了。而且,他还是这次科举的探花郎。”
朱媺娖脸色微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半晌,她回过神来,猛然站起来道:“父亲,您说的可是真的?”
崇祯帝放下筷子,淡淡一笑道:“父皇什么时候骗过你?这次以他在殿试的表现,就是当状元也未必不可。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回去之后,也替我告诉太子。既然他那么关心政事,自明日夫子授课完毕之后,就来文华殿吧!到时候,看一下平时我是怎么处理政务的。”
朱媺娖喜道:“太子哥哥听到这个,一定会高兴坏的,他一直都想帮父皇做一些事情。”
崇祯帝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政务枯燥,我只是希望到时候他不是过几天就烦了。”
坤兴公主走出殿外不远,太子朱慈烺连忙迎上去道:“妹妹,你问的怎么样了?父皇他会不会重罚周显?”
朱媺娖卖了一个鬼脸道:“你猜?”
朱慈烺跺脚道:“妹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逗我了。我听王公公说,有几十份奏疏都是请求斩杀周显的。你就赶快告诉我吧!”
朱媺娖拍手笑道:“好吧!父皇说,周显是这次的探花郎。”
“周显,他中了探花?”朱慈烺脸色一黑道:“就他的文采,能中探花?那如果我去考,还不直接中了状元?”
朱媺娖拍了他一下道:“哥哥,你好不知羞。”
朱慈烺哼了一下道:“没想到他还因祸得福。既然已经中了探花,那父皇肯定是不准备处罚他了?”
朱媺娖点了点头,笑道:“那肯定是了。父皇,还让我通知你,明天下课之后,去文华殿,他要教你如何处理政务。”
“啊!真的吗?”
看朱媺娖点头,朱慈烺满心兴奋道:“我求了父皇那么多次,他终于同意了。”
朱媺娖笑了笑道:“那你可得努力了。父皇可说,如果你过几天就烦了,他可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