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王朱以派在明末诸藩王中,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存在。
他不算昏庸,因为他从不虐民。即使下面有人狐假虎威,以王府的名义做一些不法之事,也和他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而且在兖州遭受饥荒之时,他也是少数几个愿意拿出部分粮食赈济灾民的藩王之一。
他心性温和仁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兖州读书人中具有很高的威信。他不是蠢人,具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在原本的历史中,满清攻破兖州之时,他自缢而亡,连同他的子嗣和数个弟弟。
但在这个时空,时代给了他一种新的命运。
刘泽清以闯军大举进犯为由,要求山东各府出兵支援。除了独立在外的登州和莱州不用听其命令外,其他各府,如济南,青州等都有派兵前去。而在刘泽清自己主管的兖州,兵力征调最多,州府济宁一地便高达七成。
城内原本有两千余士卒,但此刻却只剩下不到三百的守卒。这样的兵力,怎能抵得住数万闯军的攻击?留在济宁城中,等待朱以派的看似只有被俘、自杀和逃走三条路可选。被俘,他无法接受;自杀,这是最后的选择。而逃走,则要在将来面临朝廷无尽的追责。
三条路,每一条都同样艰难。
刘之谋夸大闯军的数量,让朱以派知道这济宁城无论如何是守不住的。而他的妻子、兄弟等在旁不断鼓说,劝其尽快离开。而那些平时依附他的文士、参详在旁不断进谏,说这是最无奈的选择。
放眼望去,众人中竟然没有一人愿意让朱以派留在济宁城中坚守。思量了很久之后,朱以派无奈的摆了摆手,屈从了众人的意愿。
济宁处于运河之上,商埠繁华,经济繁荣。鲁王一系在此为藩多年,底下积攒了数不清的财富。而此刻,这些金银财宝和珍贵器物就像垃圾一样被随意丢在地上,而不远处的几辆马车早已装的满堂堂。来来往往的宫女和仆役还在不断将各种器物从屋子里面搬出来。
刘之谋看着眼前忙碌的众人,心中冷笑不止。无论他们再挣扎,这些器物最终还是要属于刘家的。但他们如此慢的搬运速度又让他感到心烦,也让他失去了耐心。他走上前去,躬身向一个中年男子拜道:“世子殿下,器物实在太多,仓促之间,我们无法弄来足够的马车。恐怕,这些无法全部带走。现在闯贼兵锋正近,济宁危险,世子和鲁王殿下万不能立于如此险地。”
中年男子眉头一挑。,“刘参将的意思是?”
“请世子劝说鲁王殿下及众宗亲携带一些基本的随身物品立即离开此地。”
“那这些财物吗?”
“世子无须担心此事。您可以留下一二可信之人,让他们留在济宁,负责转运这些财物。如果能运出城去,当然最好。但如果在运出这些财物之前,闯贼便兵临济宁,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这样,至少所有王室宗亲都可以得以保全。钱财乃身外之物,在这个时刻,世子要千万懂得取舍啊!”
中年男子犹豫了好一会,最终道:“好吧!我再去劝说一下父王。”
朱以派登上马车,回首最后望了一眼自己久从出生那一刻便一直居住的鲁王府,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世子上前道:“父王,您无须忧虑,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刘孔和背叛朝廷,引贼军入兖州。即使朝廷将来追究下来,想来也会考虑这个因素。”
朱以派轻轻的摇了摇头,无人知道此刻他内心在想着什么。他沉默了一会,问道:“所有人都到了吗?”
世子皱了一下眉头,拱手道:“其他的人都到了,唯有六王叔不知去向。我已经派人去找,相信很快就会有回禀。父王先走,孩儿留下来等等六叔。”
朱以派想了想,最终摆手道:“算了,留下一二家仆即可,让他们找到老六后立即带他离开此刻。你和我一起离开。”
数百护卫将十几辆马车护在中间,出济宁城,向北奔驰而去,里面载着鲁王以及数十位王室宗亲。
刘之谋位于车队最后,看着车队逐渐远离。他扭头向旁侧道:“夏二当家,那我先走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夏魁元拱了拱手道:“刘少将军放心,但也希望刘右督那边能遵从最初的承诺。”
刘之谋笑道:“夏二当家放心。事成之后,这济宁城中的财物必有你们的一份。而且我叔父也会按照最初约定的,招募你们进入官军,以让你们彻底摆脱贼的身份。到时候,王大当家便是大明的游击将军,而你至少也能混个守备当当。”
夏魁元再次拱手,“那一切就拜托刘少将军了。”随后,他摆了摆手,低声向后道:“你们随我走。”
朱以派离开,马知州和高守备以护卫的名义也随之离开,仅剩的不到三百守卒又被抽调走了大半。而为了避免闯贼逼临的消息泄露而引发混乱,他们甚至没有通知城中的百姓。大部分人都还在熟睡之中,而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降临。
夜色漆黑,夏魁元领着近二十人借着夜色在房屋间的小路间曲折穿梭,向着南门方向快速行进。等快要接近城门之时,周围再无东西可以遮挡他们的行踪。他们走上大街,被城门口的守卒所发现。因为他们穿着朝廷军服,守卒起初并没有在意,只有一个守卒上前询问。
但还未等那守卒发生,夏魁元却突然暴起,一刀直插入那名守卒的腹间。然后完全不顾周围的一片尖叫,高声喊道:“杀了他们,打开城门,引大当家入城。”
守城士卒没有防备,瞬间死伤一片,而这样的动静也惊动了城头上的守卒。
老吏向下张望,正看到夏魁元手持长刀,左右砍杀士卒,而他脸上的那道长疤在火光下尤为显眼。老吏顿时感觉浑身发凉,发疯似的向城角跑去,而因为慌乱,中间甚至还摔了一跤。但他瞬间起来,连滚带爬继续跑。
末代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