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军拿下荆州之后,没有丝毫停歇,顺长江东下,一路攻城略地,目标直指楚地战略要地武昌。
武昌不仅是锁钥长江上中游的战略要地,楚王府所在,还是左良玉经营良久的老巢。因而当左良玉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即舍弃正在被围困的孙可望部,率部返回武昌。这本是正常的做法,但左良玉撤军的过程却极其不厚道。
当时围困孙可望的主要有两支大军,一支是由平贼将军左良玉所率的以荆楚人为主的湖广军,还有一支是凤阳总督马士英所率的以江淮人为主的淮军。当左良玉率部撤离之时,不仅没有提前把自己将要撤离的消息传递给自己的盟友马士英,反而私下派人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孙可望。
因而,当左良玉刚一撤离,孙可望便集中全军兵力向马士英发起了进攻。马士英不敌,士卒损失惨重,狼狈南逃。直到六安境内,得黄得功援助才稳住了局面。但江淮局势随即彻底崩坏,连失数县,连中都凤阳也落入了孙可望手中,天下震动。
这样的场景看似荒诞,但略微思考一下就会发现左良玉这么做的原因也十分简单,无非就两个字“党争”。
左良玉为山东临清人,但他崛起的地方却是在辽东,能从一个小卒逐渐成为独领万千士卒的朝廷大将。除了他本身的能力出众外,还得益一个人的着力提拔,这个人就是著名的东林党人侯恂。左良玉感念侯恂的知遇之恩,也因此比较亲近于东林党人。
而马士英为贵州贵阳人,作为西南边陲的小人物,虽然通过科举他高中进士,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一步登天。官场,对于他这样没有任何关系的小人物来说不是一般的艰难。不像和他同榜的大多数进士,科举高中之后直接进入翰林院,然后混上几年就可以入阁入部。
马士英在高中之后便被外放,历任户部主事,严州县令,河南、大同知府,各种地方小官,他做了个遍。他能力出众,官职步步高升,但这满足不了他的个人野心。东林党人对于他这只西南猴子没什么好感,他便和依附于阉党的阮大铖达成同进退,并且积极和新崛起的复党领袖张缚相交。
自身能力出众,在朝廷内又有人为之摇旗呐喊,马士英登上了自己人生的小巅峰,成为大明的凤阳总督,俨然是掌握一方军政大权的封疆大吏。
在孙可望部杀入江淮之后,他步步抵抗,苦心经营,虽然不能击败孙可望,但极大的延缓的后者的进展。后来,左良玉、黄得功、刘良佐率援军到达,大败孙可望于巢湖。可以说,此次大胜,马士英功不可没。
但是在击败孙可望这个外部敌人之后,官军内部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先是刘良佐南撤,接着黄得功因与左良玉不和率部前往庐州,官军剩下的只有左良玉和马士英两部人马。
孙可望虽然大败,但仍有近两万大军,且淮西多山,没有重兵根本就不可能完全剿灭。而左良玉和马士英本就相互忌惮,在最初的进攻中都指望对方和孙可望拼的两败俱伤,而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最终导致孙可望在淮西彻底站稳脚跟。
直接剿灭不了,官军就采取围困战术,欲将孙可望彻底困死在淮西。这个方案本是可行的,淮西多山少田,孙可望数万大军的补给将是很大的问题。但在执行上,却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首先是大军的补给问题。马士英兵少,且他是凤阳总督,可以依托于当地解决大军的粮草问题。而左良玉虽然从武昌来,但再从湖广运粮根本不可能实现,因而他要求马士英为之解决粮草问题。但马士英以朝廷无这样的规制而拒绝,只是从道义上给左良玉提供少许粮草,但这点粮草对于拥有数万大军的左良玉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左良玉为边塞小卒出身,目前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通过手中的长刀所获,性格飞扬跋扈,手下也多是悍兵骄卒。你不给我,我就自己去拿。左良玉不仅派兵洗劫了淮西数县粮仓,还纵容士卒四处烧杀抢掠,夺取普通百姓的那一点点口粮。
马士英为当地的父母官,闻讯大怒,上书状告左良玉。而左良玉亦上书,攻击马士英不为之提供粮草,从而导致无法出兵剿灭孙可望。
他们两个的上书在朝内引起了轩然大波,逐渐演变成东林党和阉党之间的相互攻讦。崇祯帝无奈,只能和起了稀泥。他下旨宽恕了左良玉,勉励了马士英,让他们同心协力,以早日攻灭孙可望。
但这样的一道旨意并没有解决什么实际问题。左良玉依旧我行我素,而马士英则纵兵斩杀了几个洗劫百姓左部士卒。导致他们不仅没有齐心进攻孙可望,反而两军之间还爆发了一场小规模的火并。
再加上马士英为进士出身,瞧不起丘八出身的左良玉。而左良玉更觉得书生一无是处,对于监管自己的马士英更是百般看不上。最终导致两者的裂痕不断扩大,到最后两人各驻一地,相互之间毫无合作可言。
因而,当左良玉准备撤离之时,才做了那样的决定。而且从实际上看,却不得不说,这是个英明的决定。
不仅可以好好的坑害马士英一把,解一解最近被他压制的一口恶气。还可以告知孙可望自军已有准备,攻击自己不如攻击马士英,从而使自军可以安全撤离。
从这点看,左良玉真的算是一员良将。
周显笑了笑道:“左昆山真是厉害,不仅让敌军闻风丧胆,连自己人也恐惧万分。今后谁要与之协同御敌,不仅还防备敌人,更要防备这位左大将军了。”
王承恩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周宣武说笑了。实际上,此事的影响远甚于一个江淮,皇爷为此已经一日滴水未进了。外面准备了马车,周宣武还是随我上车,我们边走,咱家边与你说。”
末代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