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喊杀声之后,护着赵管事的兵卒被杀光,而李茂这边也死伤了近二十人。李茂提着带血的长刀,将躲在车下瑟瑟发抖的赵管事给硬拽了出来。
偌大的动静,吵醒了堡内的众人。他们纷纷围过来,看着遍地的尸体和鲜血,脸色间满是吃惊。
赵管事惊声尖叫着,不断的向李茂求饶。而李茂却充耳不闻,一直将他拖到那些死人群中,接着一把将他甩在地上。地上的鲜血染红了赵管事的衣服,连他脸上也沾了一些,望过去狼狈异常。
李茂环视了一下众士卒,大声说道:“如果我们齐心,明军虽然人多,但我们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但这个狗贼一听说明军要来,便舍了我们想要逃跑。他带这些人逃了,我们就守不住这青台峪堡,便要死。因为明军已经派人传话过来,如若我们抵抗,破堡之后堡内鸡犬不留。堡内只剩下几十匹马,刚过百的士卒,或许我们这些人可以乘马逃脱,但你们的爹娘妻子都在这堡内,他们可以逃的了吗?况且到最后即使侥幸逃脱了,也会因擅离而被问罪。不是一家全部沦为阿哈,就是被派到前线送死。他这是活活逼我们去死,逼你们的爹娘妻子去死,你们说他该不该死?”
李勤第一个大声喊道:“该杀,这老狗早就该死。”周围兵卒有些本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完李茂话语,顿时大怒,纷纷出声应和。
李茂将刀架在赵管事的脖子上,冷声道:“老狗,今天老子亲自送你上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赵管事满脸惊恐,嘶声叫道:“李千总,你不能杀我,我是礼亲王的人。你杀了我,他定然不会饶你。”
李茂摇头惨笑道:“赵老狗啊,赵老狗,死了这么多兵卒,你以为这堡还能守得住吗?我李茂还能吃他礼亲王家的饭吗?到这个时候,你竟然还说这样的废话,真是蠢到了极点。”
赵管事一时没有太懂李茂的意思,“啊”了一声道:“什么?”
李茂长刀一挥,一颗头抛上了天,鲜血溅了他满脸。他眼都没眨,低声对着那具没头的尸体说道:“借你的头,为兄弟们找条活路。”
这时,一阵低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在黑夜间尤为显明。在堡墙上留守的一个士卒大声喊道:“李千总,明军来了。”
李茂顿时变了脸色,暗自嘀咕了一句“怎么来的这么快”。说着,他快步向堡墙上跑去,同时大声向左右士卒下令道:“快,快,快,将这些人的头都给我砍下来。”
吉木看了看跪倒在地,姿态恭谨的李茂。他的身边,放着几十颗带血的头颅;他的身后,青台峪堡的大门完全敞开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扭头向后看了一眼。马大瑞会意,一挥手,率先拍马向前,在他的身后跟着数十个士卒。过了一会,马大瑞独自一人骑马归来,拱手向吉木道:“游击,里面没有埋伏。”
吉木轻轻点头,向后轻轻的挥了挥手,大队明将士卒开始入堡。他翻身下马,低头又看了李茂一眼,沉声说道:“起来吧!”
李茂站起来,低头拱手道:“多谢将军。”
吉木道:“你说你叫李茂,是这青台峪堡的守将?这堡内有多少士卒,多少百姓?”
李茂回道:“是。这堡内本有兵卒近八百,但大部分被勒克德浑调往甜水站堡方向,只留下不到两百士卒,现在只剩一百出头了。百姓有近两千人,大部分都是老弱,不会对贵军有任何威胁。”
吉木淡淡笑道:“李茂,人聪明是好事,因为会审时度势。但太聪明了,却未必是好事,因为处处在算计别人,不值得被信任。而你恰好属于后者。在知道青台峪堡守不住后,你便杀了这些人,把他们的头拿来献礼。我并非说这样做不对,但你在清军那里为将那么多年,转瞬间就这样做,难免令人怀疑你这个人。当然,带兵打仗,我需要的也不是什么圣人。但你得告诉我,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不是苦肉计,而是真的愿意归降我军?”
李茂脸色难看,他知道如若他回答的不对,很可能会被当即杀死。他低头沉思了片刻,最终道:“将军,随勒克德浑出征的人中,有好几百人都曾在我手下效力,青台峪堡和通远堡也共有近千人随征。如果我能说服他们阵前反戈,助将军击败勒克德浑,是否就可以获取将军的信任?”
吉木盯着李茂看了一会,发现他神色不变,才缓声道:“如若真能如此,我保举你在大明这边至少仍为千总。但如若让我发现你还存有别的心思,我保证你和你手下的那些兵卒一个都活不了。”
李茂单膝下跪道:“不敢,愿为将军效力。”
甜水站堡,清军连续发起了数次猛攻,守堡明军战死近半,剩下的大多带伤。战死者的尸体来不及清理,放眼望去,遍地都是。而受伤者,都被移进堡内最大的一座营房。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仅有的几个医官正在那边忙碌着,惨叫声此起彼伏。
最初因为运粮而到这里的那些百姓,为了隐藏堡内的真实情况,全部被明军暂时扣押在了堡内。此刻因为兵员不足,他们被调来协助医官照顾这些伤员。从最初见血就晕、大声尖叫到最后对遍地的鲜血完全熟视无睹。这些百姓,特别是那些看着无比柔弱的小姑娘都经过了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韩勇带着几个士卒,跨步走进营房,而那些士卒手中都捧着一捆长刀。他扫视了一下房内的伤员,沉默了片刻,转头向旁侧士卒道:“把刀都放下来。房内凡是能动的,每人分给他们一把。”
年纪最大的马夫脸色大变,惊声问道:“军爷,这堡守不住了吗?”
韩勇看了马夫一眼,随手捡起一把刀,将它递给他。“张老爹,鞑子打了一夜,现在仍旧在外面老老实实待着。这堡,他们攻不下来,除非这里面的人全部死光了。但这个堡太大,我们不足以防守每一段墙。难免鞑子会狗急跳墙,从其他处偷入堡内。给你们发这些武器,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莫要多想,更不要扰乱军心。”最后一句话,韩勇的语气陡然加重了不少,略带着一些威胁。
马夫脸色惊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
韩勇摆手制止他继续向下说,“张老爹,因为你助我军拿下连山关,所以我不愿多指责你什么。堡外的鞑子已经战死了千余人,以他们历来的作为。无论你们是普通百姓,还是我们这些明军兵卒,只要在这堡内的,破堡之后,恐怕一个人都活不了。但只要我们还在,你们便不会有事,而且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尽力守住。所以,有些话还是不问的好,因为问了只会瞎担心,而且对事情没有丝毫帮助。”
韩勇刚说完,远处突然想起了进军的鼓点。他脸色一变,向那几个士卒道:“你们几个留在这里,出事时护着他们。”说着,他头也不回的向大门处跑去。
马夫脸色尴尬的站在那里,直到凤儿上前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低声道:“啊爹,他说的对。如若在清军攻入鞑子,我们都活不了,现在只能指望他们能击破清军。”
马夫看着自己女儿,叹了一口气说道:“爹活这么大岁数了,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我只是担心你。明军留在堡内的人太少,其他还不知道去了那里。如果出外的那些明军不及时返回,这甜水站堡是守不住的。”
凤儿脸上勉强挤出一些笑容,“阿爹,不要担心了,无论死活我都陪着您。”
马夫轻轻的拍了一下马夫的头,笑道:“傻女儿。”
勒克德浑骑马巡视将要进攻的兵卒,他们已损失逾千人,信心受到很大的打击。勒克德浑面朝众人大声吼道:“杀死一名明军,赏十两银子;杀两名,赏二十两银子,五个阿哈;杀三名,我保你们入汉八旗;首先从正门攻入堡内,或斩杀明将的人,官升三级,赏百两白银,并提我我的亲兵卫卒。总之,只要用力进攻者,人人都可得到奖励。但如若你们中有怯战不前,或在未得到我的命令前便撤退者。本人会被当即处死祭旗,而他们的家人会全部贬为阿哈。现在全军上前,给我拿下这座堡。”
清军步卒发出一阵狂吼,飞奔向前。
宁完我上前,向勒克德浑低声道:“主子,明军已经拿下通远堡及青台峪堡的消息恐怕瞒不了多久?明军随时可能赶到,我们要提前做准备。”
勒克德浑沉声道:“我知道,所以我一直没派骑兵上去,这些汉人死多少都没有关系。最主要的是,我要在那些明军到达之前拿下这座堡,然后全灭了这些明狗。要不然,连续丢掉三堡一关,我将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宁完我点了点头,向勒克德浑道:“主子,这样的话,还是多派一些哨骑吧!至少可以知道那些明军什么时候可以到这里,我们也可提前做一些准备。”
末代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