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坐下没多久,顾炎武突然走进房内,在周显耳旁低声絮语了一番。
起初金尚宪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当他隐约听到日本、右门卫、朝鲜等几个字眼时,心陡然提了起来。他竖耳倾听,但顾炎武把声音压的很低,也仅能听到为数不多的这几个字眼。
周显听着,眉头紧蹙。看到金尚宪正看着自己,他尴尬一笑,抱拳致歉道:“金正议,我有点事情要立即处理一下。”
金尚宪道:“军门请自便。”
周显点了点头,转向顾炎武道:“忠清,你留在这里替我陪一下金正议。”然后他向戚兴国和左之藩拱了拱手,快步离开房间。
顾炎武坐下,满脸堆笑道:“三位都是前辈,我作为晚辈先自饮三杯,以后还希望戚将军、左先生、金正议能多多指教。”
戚兴国顿时笑着向其他两人道:“看到了没?这是在嫌弃我们老了呢!连喝酒都要故意让着我们。”
顾炎武连忙摆手道:“戚将军,你就寒颤小子了,我哪有这个意思。”
左之藩微微笑道:“戚将军喝酒如饮水,老朽是万万不能比的,我想忠清大概是在照顾我和金正议吧!你说是吧,金正议。”
听到左之藩的喊叫声,金尚宪才回过神来,轻轻的点了点头。“顾小友,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我看周军门他急急匆匆便走了。”
顾炎武道:“也没什么大事。一个叫国田兵右门卫的日本商人随船队来到登州,带了一封幕府将军德川家光的书信。本来他来到蓬莱已经好几日了,军门一直没接见他,谁知他还带了另外的一封密信。”
戚兴国此时的好奇心也被提了上来,“什么样的密信?”
顾炎武道:“此涉朝廷机密,就不是我能告诉诸位的了,我只能说和金正议的母国朝鲜有点关系。”
金尚宪明显愣了一下,停了片刻才道:“顾小友,倭人狼子野心,你得提醒军门,万不能轻信他们。”
顾炎武笑道:“这样的事情,军门自有考虑,用不着我多言。三杯已过,我再一一敬诸位三杯。”顾炎武的酒量并不算好,几杯之后,就开始面红耳赤,舌头打结,说话便开始毫无顾忌。
金尚宪再次问起那封密信,他便开始口无遮拦。“金正议,你知道吗?日本提请再次归藩大明,并提出愿意出三万精兵,助大明攻打鞑子。”
戚兴国脸色惊愕,但转瞬便笑道:“这是好事啊!倭人凶蛮善战,如若得其三万精兵,将大大有助于大明啊!”
顾炎武摆手道:“戚将军说到点上了,但倭人历来以利益为先,岂会白帮?而且,他们出击满虏,又会从哪里出兵呢!”
金尚宪沉声道:“朝鲜。”
在座的戚兴国和左之藩顿时愣住了,顾炎武却笑道:“不愧是金正议,还真是一点到位啊!要进攻辽东,必须首占朝鲜。德川家光信中言说,他出兵的条件是,等取胜后,大明同意其占有朝鲜八道中的南四道。”
金尚宪急问道:“军门他同意了?”
顾炎武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军门在想些什么,直到现在还没同意。按说,朝鲜已非大明属国,此刻不费大明分毫,只是损失满清属国朝鲜的一些领地,而直接换取三万精兵,军门为何却一直在考虑?这难道不是百益而无一害的事情吗?”
金尚宪急的顿时站了起来,一把抓住顾炎武衣领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戚兴国和左之藩此时也反应过来,这顾炎武说的太多了,连忙拉金尚宪坐下。“他喝多了,金正议不必把他的话当真,不必当真。”
而金尚宪再也坐不住了,急忙离开座位,起步前去寻找周显。
左之藩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向戚兴国道:“戚将军,这酒喝不成了。你去追金正议,我留下来照顾忠清。”他扭头望去,顾炎武已趴在桌子上,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金尚宪穿过门廊,走到后院,径直走向一间有灯光闪烁,并不时传来声音的偏房。但刚走到门外,他便被侍卫拦了一下。
而此时戚兴国也走了过来,拉住金尚宪道:“金正议,军门此刻有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稍后你再和他详谈此事。”
但金尚宪不愿,两人僵持,争吵声渐大。后来,戚兴国也扶着看起来晕乎乎的顾炎武也走了过来,乱成一团。
周显推开房门,在他的旁边站着专门负责对朝事务的明朝大臣王武纬,以及一个身穿日本传统武士服的中年男子。他转头看了看满脸通红的顾炎武以及带着不可遏制怒气的金尚宪,扭头向旁侧侍卫沉声下令道:“带顾炎武下去,用凉水给他醒醒酒。”
说完,他转头向那名日本武士道:“国田兵,你先下去歇息一会,我们稍后再谈。”
国田兵“嗨”了一声,随旁边侍卫向下走去。走到金尚宪跟前时,他抬头看了一下这个身穿儒服,却对他满眼敌视的人,心中有点奇怪。
周显又向王武纬道:“王大人,麻烦你代我陪一下戚将军和左先生,我有点事要和金正议详谈。”
王武纬点了点头,和二人一起下去。
戚兴国在路上不断抱怨道:“喝酒还喝出这档子事,真倒霉。”
左之藩摇头苦笑道:“此刻最应该感到憋屈的应该是金正议吧!你说是吗?王大人。”
王武纬道:“此事确实比较难办。只不过朝鲜李倧叛明投清,这也是他们应遭之劫。只不过看军门的意思,似乎并不愿意那么做。”
戚兴国心中奇怪,“为什么啊!忠清说的虽然是醉话,但他说的并没有什么错呀!”
王武纬摇了摇头道:“我也太不清楚。本来此事早就应该上报朝廷,但军门他却一直压着不向上传达。大概军门是有别的考虑吧!我问过他几次,但军门没做过多的解释。实际上,今日他突然叫我前来见国田兵,起初我还挺纳闷的。”
末代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