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5章 相谈

说着他看向周显道：“忘筌，你在山东做的很好。虽然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你尽量做到了让治内百姓安居乐业。若是最后由你坐了天下，对天下百姓也算是一件幸事。但目前，我觉得你称帝并不适合。”

周显勾了勾嘴角，淡淡笑道：“我也觉得不适合。”

李岩怔怔的看着周显，不知道他的话是玩笑，还是真的如此认为。

看李岩满脸疑惑的样子，周显缓缓说道：“这次，闯军和满虏多次交战。他们战力如何，我想李兄你应该深有体会。士不畏死，进退有序，在遭受巨大损失之后仍能在很短时间内发起反扑。若不是因为他们人数太少，这天下毫无疑问是他们的。就算这样，他们依旧靠着那点人攻取了京城，占据了北地。目前正在大张旗鼓的搞科举取士，妄图拉拢北方乡绅为之效力。不得不说，多尔衮在这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只要再给他数月时间，北地恐怕就会完全心归满虏，将来夺取整个天下也未必不可能。”

李岩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确如之前周显所说，闯军在京师做了太多的蠢事，而这些倒成了满清统治的借鉴。

他们一改往日随意杀戮的本性，严格约束手下士卒。昔日入关烧杀抢掠的一帮禽兽，现在反而成了纪律严明的正义之师。

而且，他们在拉拢北方乡绅方面极其尽心。

祭祀崇祯皇帝，修缮他的陵墓，叙说他的宵衣旰食，不屈殉国。在竖起崇祯皇帝光辉形象的同时，把逼他自杀的闯军描绘的罪大恶极，极其不堪。

当李岩从周显带来的各种情报里知道清军的所作所为时，气的差点吐血。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对那些乡绅很有效。他们中的大多人都视闯军为賊，把他们当成覆灭明国的罪人。

祭祀崇祯皇帝，等于向天下人宣告大清从明那里得到了天下的正统。

抨击闯军，谋求那些乡绅和旧明官员的认同。

那些率先投靠的旧明官吏，多尔衮基本上都给予了高位。对于普通士人也礼遇有加，让之为满清效力。

和闯军进京之后做的拷饷虐杀相比，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特别是，多尔衮还把顺治皇帝从辽东带来了京城。他们是在向天下人表明他们有像蒙元一样入主中原的信心和决心，而不会被轻易赶出去。

北地人心，确实正在逐渐向满清那边倾斜。

李岩皱眉道：“多尔衮奸诈，这些虽然是表面功夫，但确实可以做到收拢民心的效果。时间一久，恐怕连华夷之别也不会有人再在意。哎！没想到闯王入京，到最后却便宜了满虏异族，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天命所归吗？”

周显“呵”了一声，满是轻视的说道：“屁的天命所归。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若让满虏得天下就是上天决定的结果，那我就砸烂这天。”

李岩怔了一阵，没有搭话。别人说这话，他一般不信。但周显说的，他更倾向于相信。

周显道：“实际上，倒也不用太担心。多尔衮这样的装腔作势，持续不了太久的，现在离他完全控制北地还远着呢！”

“哦？”，李岩明显不信。

周显笑了笑，“你以为那些满人跟随多尔衮入关是干什么来的？是来享福，是来抢东西的。在辽东时，他们就把汉人当成马，牛一样的畜牲看待，难道到了中原他们就突然变了性，视他们为座上宾？把到手的好处分给那些在他们看来毫无用处的汉人士绅，你觉得他们会同意吗？”

李岩摇头道：“天下之大，就算分出一点点，最后大头还是落到他们手里。多尔衮不可能看不出这点？也会做到尽量平衡。”

周显道：“多尔衮当然能看的出来，但他手下那些未开化的将领可就未必了。他们和那些旧明的勋亲王侯一样，大多数都是见识短浅的蠢货。说到底，满清靠武力立国，轻视文治。维持统治也主要靠那些目不识丁的征战旗人，多尔衮也不可能为了拉拢汉人乡绅而得罪他们。旗人觉得汉人懦弱无用，汉人觉得那些旗人都是愚蠢的野人。时间一久，两者之间必然爆发激烈冲突。若是多尔衮能不断取胜，倒可以压制这种矛盾。但若是他不能，那场面就精彩了。再说…”

周显勾了勾嘴角，“北地经过这么多年的灾荒，良田荒芜，盗贼遍地，已没有太多储蓄。而向北的运河又被我完全阻断，多尔衮没有资本对北地的百姓进行怀柔。反之，他若做出苛民之举，祸乱必将持久不止。”

说着，周显嘴角翘起，有些若有几无的笑容。“李兄，在闯军撤离京城之前，我就派了两批人马北上山西和河北，用以联结当地的反清势力，合作抗清。就目前看，他们做的还算可以。而且，在京城之内，也有一些官员是听我的命令暂时投靠满清的。将来，他们都会发挥大用。”

李岩点了点头，问道：“你一个月前突然向巨鹿增兵，并且越过沧州突袭唐通部，是不是就是为了牵制清军？让他们不能全心对付河北和山西的反清势力？”

周显笑了笑，“你从这些塘报里面看出来的吧！不错，京师传来消息，说多尔衮准备调集大军对付他们，我就这么一搅合。实际上，现在我实行轮换制，不断将处于后方的士卒调到前线，把前线的拉下来休整。从各处全方位对清军发起进攻，既练兵，又搅的他们鸡犬不宁。这和孙武的疲楚之策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岩却不像周显所说的那么乐观，他皱眉道：“忘荃，你的想法是好的，但这样一来。多尔衮为了解决自己面临的困境，下一步肯定会起兵南下，全力进攻山东。我知道你向辽东调了不少兵力，当清军大举来攻之时，你有取胜的信心吗？山东之地，可不好防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