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国挑了挑眉头,语气冰冷道:“我为何要经过他的同意?他既然把此间事情全权托付给我,那一切自然由我来决定。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若是一切都要等着他下令才能行事,何时能收复辽东?”
吉木心中默叹了一口气,倍感无语。他到李定国手下效力已近一年,大致了解眼前的这位主将的性情。
平素做事有度,宽容仁慈,深得将士之心,这些都是他的优点。但他为人急躁,不知上下变通,凡事追求实效,而且不容旁人质疑,这些又是他不可忽视的短处。
吉木他并非多语之人,知道不宜顶撞李定国,他缓了缓语气,“属下是指督帅已至辽南,下一步必会出兵收复盖州。若是东西呼应,同时出兵,是否更为妥善?”
李定国脸色稍解,直接摆了摆手道:“辽南多平原,且满虏屯有重兵。周显虽然在辽南有数万之卒,但缺骑兵,多步卒,行动缓慢。满虏的情况与之恰好相反,以骑兵为主,行动迅速,来如如风,在平原上占尽优势。也就是说,在盖州周显暂时讨不得太多便宜。现在其收复榆林铺,进抵清河南岸,距离盖州城也就几十里远。收回盖州城对于他来说并非难事,但越向北,其劣势就越会显现出来。在大军野战之中,一个骑兵可当十个步卒,你觉得周显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可能夺取整个盖州?”
说到这里,李定国顿了顿,转向吉木道:“我听闻你从周显随杨嗣昌出征川蜀时便一直追随周显,那应该了解他的行事风格,你可曾见过他为了一城一地而使手下士卒死伤殆尽?况且即使他得了盖州,向北还有营州、海州、辽阳等地。若是在盖州损失太重,他又靠什么来收复辽东?”
吉木眉头紧蹙,“那就没有解决之道了吗?”
李定国轻轻的摇了摇头,“骑兵并非不可对付。我军骑兵的数量虽比不得满虏,但在这里也有八千余骑。加上留在辽南周显那里的,能凑够万骑。若是以这些骑兵为辅,以军中步卒为主,与满虏在盖州平原决战至少有八成胜算。还有孙传庭出陕西之时,为了对付闯军的骑兵,营造了三千战车。上面放置火炮,士卒持火铳,车厢内存放士卒的衣服和粮食。虽然放缓了行军速度,但对付骑兵确实有效。而现在,周显没有调骑兵返回辽南,也没有大辆建造那种战车。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周显无意现在在辽南与满虏大战。”
吉木脸色微变,抬头看向李定国。发现后者脸上有股难以言明的自信,由不得他不信。
李定国没在意吉木情绪的变化,继续说道:“实际上,周显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这些所为早就告诉我们一切了。他会在辽南屯驻大军,以吸引满虏大军,而我们这边才是满虏真正的威胁。只要攻破通远堡,打通连山关,直达辽东腹地,就足以吸引满虏大军东来。到时候他再在辽南进军,这才是真正的共同进军。他急匆匆的赶到辽南,就是扯一面大旗,将满虏大军吸引在那边。若是我军不抓紧进攻,岂不辜负了他的好意。”
吉木抱了抱拳,“将军英明,属下明白了。”
说着,李定国站起身子,语气里似乎有点不满。“只不过这周显确实鸡贼的很,我这边刚取得一点战果,他就要调走我两员大将,实在可恶至极。但你放心,我已经写信回绝,并借此骂了他一顿。今后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将来征战你仍旧是我的骑兵主将。”
吉木面露疑惑,“李将军,您说什么?”
“哦,你还不知道啊!”李定国突然醒悟过来。
他转身到案几上摸索了半天,最后拿出一封信递给吉木。“你自己看,周显派人送来的信。他既然说是和我商量,那同意不同意就在我。”
吉木拿起信略微看了一下,满脸吃惊的望向李定国,“督帅让我回川地?”
李定国点头道:“不仅是你,还有马进才。你们一个是川人,一个是秦人。两地现在一个被吴三桂所占,一个被豪格所夺。周显想让你们返回各自家乡招募兵卒,收集情报,建立一支忠于他的大军,为其将来最终夺取天下打下一个基础。但周显他只看到川地大乱,可以趁势而为。陕地也出现多支反抗豪格的大军,可以引为己用。却没发现两地远离他控制的地区,成功的可能性能有几何?又有多危险?让你一个可以统军大将去千里之外的川蜀,他也真敢对我开这个口。”
吉木心中感动,抱拳道:“将军谬赞,吉木实不敢当。”
这时一亲卫走进房内,向李定国行礼道:“将军,林总兵已到城外。”
李定国点了点头,边向外走边招呼吉木,“走,随我一起去迎他。”
吉木看他急匆匆向外,到嘴的话又收了回去,紧随其后向外。
林庆业翻身下马,看着眼前的高大城池,不禁有些唏嘘。
当日强攻凤凰城,以战死四千余士卒,伤者近万的代价才艰难攻下。现在李定国招他前来,定是为了继续向北进军,这次又会死多少人?
城门大开,门洞里走出李定国,“林总兵,一路辛苦。我已摆下宴席,请。”
林庆业抱拳回礼,看到立在李定国身旁的吉木,淡淡笑道:“吉参将,好久不见。”
吉木拱手,“属下拜见将军。”
林庆业点了点头,转向李定国道:“李将军,自收复凤凰城以来,我还是第一次来此处,能否领我四处转转?”
李定国眉头顿时一蹙,但随即笑道:“这有何难?那我就陪林总兵走上一遭。”
林庆业摇头道:“将军日理万机,我怎敢烦劳?让吉参将陪我就行。”
李定国上前一把抓住林庆业的手道:“林总兵客气了,我正好有件事和你私谈,是十分要紧的事。”
末代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