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光村已经是太阳升到一树高了,村里人大多大地干活去了。
到了慕家门口,院子开着,听到外头的动静,慕玥和全氏忙小跑出来,看到脸色看起来还不错,端坐着的慕天泽,都松了一口气。
慕天泽被李狗蛋扶着下了牛车,慕玥就扑了过来,想扶着他,看他胳膊打着夹板,又不敢伸手。
一双眼睛泪汪汪的,可怜兮兮的看着慕天泽。
慕天泽冲她一笑:“放心吧,我没事。”
慕玥呜咽了一声,连忙点头。
这边李狗蛋的爹帮着将被褥铺盖都给搬了下来,赶车的男人也就告辞了,毕竟地里还有活呢。
全氏见人都回来了,也就放了心,知道沈佳言他们一家子估计还有话要说,十分识趣的拉着自己的男人和儿子回家去了。
人进了院子,慕天润也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抱着慕天泽的腿,眼里含着一泡眼泪:“哥哥,疼不疼?阿润给你吹吹——”
说着就鼓起腮帮子,冲着慕天泽的胳膊拼命的吹气,一边吹起还一边嘴里念叨着:“痛痛飞走——”
这是往日里慕天泽和慕玥哄他的法子,没想到他一直记得。
慕天泽眼神一柔,用完好的右手摸了摸慕天润的头,微微笑道:“谢谢阿润,哥哥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慕天润这才咧开小嘴笑了。
一晚上没跟大哥睡在一起,慕天润再见到慕天泽,就舍不得离开,只围着他打转,小手抓着慕天泽的手不放,一张小嘴吧嗒吧嗒的说个不停:“哥哥,你别怕!阿润照顾你!你要喝水吗?”
“哥哥,你热不热,阿润给你扇风好不好?”
“哥哥,你到树下来坐,这里凉快——”
慕玥也跟在旁边,两姐弟眼巴巴的围着慕天泽,生怕他再出意外。
沈佳言没管他们兄妹三个。
将自己的药提进屋里去,又将慕天泽的药粉和要煎服的药一并都放在了屋檐下。
等她回屋去,收拾了一番出来,三兄妹还在树下亲亲热热的说话。
咳嗽了一声,将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对着慕玥道:“这是你大哥的铺盖,昨儿个弄脏了,一会子你把它拆洗了。还有,这是你大哥的药,一天一副,一副药放三碗水,煎成一碗,一天两次。这是药粉,用酒水拌匀了,一天涂抹一次骨折的地方。”
交代好了,她转身就进了灶屋去,寻了两个小瓦罐出来,一个放在了药包旁边,一个自己拎着去井边打水清洗。
慕玥先没顾得上拆洗铺盖,先给大哥煎药才是要紧。
忙将另外一个小瓦罐拿起,也清洗了干净,又将那两小罐药粉给拿进屋里去收拾好了,怕不小心被慕天润给摔破了。
那边沈佳言已经寻了个小风炉,点燃了柴火,将自己的药材放到瓦罐里,加上了水,慢慢熬起来。
慕玥拎着瓦罐的手一顿,惊疑不定的看向了沈佳言,又看了慕天泽一眼。
这才发现,慕天泽也是一头雾水的模样。
使了个眼色给慕天泽,慕玥借口要进屋给慕天泽拆洗被褥,让慕天泽和慕天润帮忙,三兄妹进了屋。
一进屋,慕玥压低了嗓音问慕天泽:“后娘怎么也在熬药?她是病了吗?”
慕天泽还真不知道。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都不知情。
慕玥忍不住有些埋怨:“大哥,你在药馆都不知道吗?”
慕天泽回想了一下,他在药馆最关心的就是沈佳言给他开哪种药,然后就是放心自己的胳膊不会有事,还真没关注过沈佳言的情况。
想了想,问慕玥:“你是女孩子细心些,你这些日子没注意到后娘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一句话将慕玥也给问住了。
她每天要忙着学做饭,要带弟弟,还要做家务,剩下的就是关心慕天泽的身体了,哪里会有时间去关心沈佳言?
更何况在她的记忆中,在县城慕家的时候,依稀还记得沈佳言生过一次病,那个时候她们做子女的,也不过是每日到后娘的院子里问个安也就是尽孝了。
沈佳言得的什么病,什么时候好的,她都不太记得了。
到了东光村后,更是不会去注意沈佳言生病不生病了,倒是仿佛记得,有几次沈佳言似乎心情不太好,早早的就做了一天的饭菜,然后就将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
让他们饿了自己把饭菜热一下吃,当时他们还背地里偷偷地吐槽抱怨过,觉得沈佳言压根不是心情不好,就是想躲懒呢。
慕天泽似乎也想到了这些往事,两兄妹尴尬的互相对看了一眼。
有些后知后觉的猜测,那几次,是不是就是沈佳言身体不舒服呢?
这么一想,慕天泽和慕玥脸上火辣辣的难受。
他们一直在抱怨沈佳言对他们兄妹不好,他们兄妹却又何尝真正关心过沈佳言一刻?在他们兄妹心里,似乎沈佳言身为后娘就欠着他们的,只一心索取,从未回报!
归根结底,不过是因着最开始就对沈佳言这个后娘有了成见,所以沈佳言所作的一切付出,在他们眼里都是应该的,而一旦稍微不想付出了,对他们来说,就不能容忍!
所以沈佳言是被他们兄妹一步一步逼成现在这个模样的吧?因为知道他们兄妹压根靠不住指望不上!难怪后娘说他们三个是白眼狼!
现在一想,他们三个可不就是白眼狼?
兄妹三人一时都没说话,慕玥低头拆铺盖和被褥,慕天泽看着柜子里那两瓶花费了八两银子的药粉发呆,心里想着,以后娘那么小气舍不得花钱的性子,如果不是身体熬不住了,怎会花钱再抓药?
这么想着,忍不住起身走到了窗户边,略微推开了一条缝看了出去。
院子中间,沈佳言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把破蒲扇,慢悠悠的扇着风炉里的火,这一会子药已经滚开了,满院子都是药材的苦苦的味道。
从这里看去,沈佳言脸色蜡黄,身材瘦弱,拿着蒲扇的手,露出一截手腕来,细得可怜。